入夜,我拿着蒲扇,踩着师父给捏的云朵到了痴然。
痴然的常卿湖可大了,我围着湖边走了一圈,也没寻着人影。只见着他的佩剑随意的搁在草地上,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这把剑着实生得好看,老早就想细细把玩的我蹑手蹑脚的过去伸手捡了起来。
“莫碰我的剑。”
啪嗒嗒……到手的东西掉回了原地。
这样的场景令我心中倒腾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我心虚的环视一圈,半个人影也没有。
“你别神神鬼鬼的吓人,出来!本姑娘没空跟你这么耗着!”
话完,黑幽幽的湖里突然波涛汹涌,浪打而来。湖底急蹿而来一个庞大的身影!
是昀倾的真身吧?定是的,定是的,不然我该怎么办?
可万一这家伙不是呢?它会不会连昀倾也吃了,才会不见人只见剑吧?
天呐,那影子来速之快,我猛的想把脚伸出岸来,却还没来得及,那湖底的东西将我双腿一拉,整个儿就被带下水去!
我不会水性,直直的沉到湖底,狂吸了几大口水到了肺腑,闭着眼睛瞎开始瞎扑腾。
前所未有的慌乱使我不停挣扎,忽的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托住我的腰往上一送。我本能的顺着那双手拼命去抓,果真抓到了一个人。
于是我充分得发挥了一个溺水之人的优良品性,一把抱住不放了。
不放就不放,死了也要抱着。
那人拿我没办法,索性两手几大划,托着我浮到了水面,露出个脑袋来。
“咳咳咳……咳咳……”一露出鼻子,我就开始拼命的吐水。
那种水渗进肺里的痛叫我眉头皱成一团,睁不开眼来。
双手仍然不肯松懈,紧紧的抠着那人的后背,整个人密密的贴上去,生怕再落到水里。
那人身子别扭的动了动身子,熟悉的声音如春风过耳,阵阵酥麻。
“痒……你松些。”
昀——倾!
我腾出一手来抹了抹满脸的水,睁开眼来一看。
果然是他。
他半裸着上半身站在皓月之下。温柔的月色照亮他光洁的皮肤。身上的每一根肌肉线条都近乎完美的赤裸。
越是无暇,那半指来宽,从左肩一直拉到小腹的伤疤就越是显眼。
象牙白的皮肤上,一道深红色长印。晃眼一看,十分骇然,却添了五分硬气。
而要命的是,我就正埋在他结实的胸前没命的咳……脸上不由一阵绯红。
“咳咳咳,不就碰一下你的剑,至于这样么?”我边吐水边侧过脸来不看他,以正我贤德之名。
“我素来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剑的。”
“咳咳咳……那你就该贴身带着,你这样到处乱扔乱丢,咳咳咳……任谁看了也觉得你不稀罕它的!咳咳咳……”呛了水也是不耽误我骂人的。
他见我咳嗽的厉害有些不忍,一手抬了又落,落了又抬。犹豫良久终于覆上我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这样会好些么?”
我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把水吐了个干净。好过了些,便禁不住好奇的伸手想去探探那伤口,他却也是不躲。
轻轻一碰,我又似被火烫了一般,骤的收回来,脸颊烧得通红:“还疼么?”
他轻松道:“有一点。主要是,天热会痒。”
我有些歉疚埋下头去,脸羞得通红,缩成一团小小声地说:“待会帮你好好扇扇。”
他点头没再接话,四下就变得很静很静。
能够清晰听见蛐蛐在无聊的打架,小鱼在无聊的吐泡泡,树叶在无聊摇摆。
约莫就是:吱吱吱——咕噜噜——哗啦啦的声音。
以及噗通——噗通——噗通的声音跳动在他胸口。
“好大声。”我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什么好大声?”他似是很淡定的问道。
“你的心扑腾得好大声。”
“你的才大声!”
说罢,他装作不经意的伸出一手在水里划来划去,制造点杂音。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但像他这么聪明的人,显然也觉得此举略为遮掩得有些明显。索性往前大划了两步,制造点更大的声音道:“我送你上岸去吧。”
我也不愿戳破,紧紧的抱着他,任他驮去。
我双腿缠在他腰上,两手环过他的后背,身子紧紧的贴着别过脸去。他上半身不得力,多数只能用腿蹬着水。
是,偌大的湖里,两人扭抱着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朝着岸边进发。
“你知不知道,人比剑重要得多,你万不该把我扔水里的。”
这话一说完,我脸烧得跟个烂柿子一样。
祝瑶?你抽的什么风?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你凭什么说你比人家的剑重要,说不定在他心里你连把剑把子的比不上!
“你很重要么?你重是很重,可我不要。”
“你!”说罢,一手扬起来就要打他。
他停了游动,轻而易举的抓住我挥在半空的手笑笑道:“莫要乱动,待会我手滑抓不住你,你可别怪我。”
我撅了撅嘴:“你敢?”
他作势便把我往水里一推。
我赶紧用力抱紧他喊道“别别别!我错了,我不该随便动你的东西的!”
“嗯,怕水的孩子甚好调教。”他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朝岸边进发。心里一阵暗暗发誓,有招一日我一定要将此剑挫骨扬灰!
他将我举到岸上的时候。自己又往后一倒,半浮在水面上,悠哉悠哉仰头看着夜空。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倒还算得上和谐。
聊着聊着,说到了那日晚宴,我突然想到那日偷听他和道也谈话的内容,不由有些担心。
眉头紧锁着,至于他在旁边说些什么,我渐渐听不进去。
该问他么?他那日听了我诡异的身世亦是有些防备着我。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我猛的清醒:“啊?你问我什么?”
“问你伤好全没。罢了罢了,看你还有心思发呆,肯定好全了。”他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我磕磕碜碜的犹豫说:“我……我那天偷听了你和道也新君的谈话。他……他说我来历不明……”
一听我问这事,他立即敛了笑意。
背着月光,只看得清他湿湿的头发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却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
半晌,他似是有所抉择的抬起头来,很是严肃的看着我,一手覆在我肩上正中道。
“你别管你以前是怎么的人,重要的是现在。你喜欢住在这里的么?”
我使劲点头:“喜欢,我喜欢师父,喜欢晨树,喜欢圆一,圆二……”
他有些好笑的打断我:“嗯,我明白。既然你要留下来,就必须记住,你那日听到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师父也不可以,明白么?”
我挠挠头想不通:“不明白,为何师父也不行?”
“你师父从未收过徒弟,之所以会收你为徒,一是因为真心中意你,二是因为我的引荐。他收一个凡人为徒,已经是天庭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帝原本意见颇大,最后是被我和你师父顶了回去。而现在你又立功,天帝自然更不好反对。如果你有日告诉他你来历不明的身份,恐怕是要他很为难的。天帝也重新有了借口贬你下界,你想这样么?”
我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不想。我知道了,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罢就翘起小手指来要和他拉勾勾。
他不屑的看了一眼,目光却在晃过手腕的时候停住了“这手链一直就带着的?”
我在月光下晃了晃碧绿的链子,笑嘻嘻的说:“嗯嗯,一直就带着。”
“你取下来我看看。”
我正要去取,脑海里却冒出一个声音阴森森的,似我自己在和我自己对话:“你忘了么?这东西摘不得。不要让任何人碰这条链子。”
像中魔一般,没来由的很是相信另一个自己:“你只能看看,不许碰。我隐约觉得这是一个人熟人送我的链子,宝贵着呢!”
说罢伸手去给他看。他细究良久低声道:“这是什么材质?既不是石玉,也不是翡翠。”
他微微凝气,两指一并,从指尖冒出一阵如缕如丝的烟雾附着在手链上。
“你干什么?”
那气温温热,绕着手链不肯放手。他松了口气,把气又收了回去。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手链的材质凡间罕见,想看看是个什么。现在看来它并不排斥我的内力,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
我使劲对着他猛扇了两把风:“我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问题!疑神疑鬼!”
他又一个倒身扎进水里,远远传来一声:“小心谨慎总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