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姑眼里,天水寨是烂泥扶不上墙,而她的老头子江裞又没什么本事,好强的她,老早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却无处发泄,这会儿听老头子说升迁的事落了空,不由得埋怨了几句,两口子谁也不让谁多说几句就争吵了起来。
吵着吵着王大姑就哭丧起来。
之后两老口就把所有的矛头对准了杜恩姒,认为是杜恩姒不听劝,造成现在的局面。突然,王大姑脑门一拍,有了主意,她要给杜恩姒说门亲事。
村长听得一头雾水,给杜恩姒说门亲事和眼前这乱糟糟的局面有什么关系?
王大姑告诉村长,给杜恩姒说门亲事,杜恩姒就成了自己人,到时候要她做什么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王大姑心里很清楚,杜恩姒是整个天水寨最聪明、最有智慧,也最有能力的人,早晚会成为大家的主心骨,村长要是想有所建树,必须要得到杜恩姒的支持。
村长想了想,觉得老婆子说的有道理。两口子一晚上没睡,把十里八村的单身男人琢磨了一个遍,决定等杜恩姒回来就着手说媒的事儿。
第二天早上,天水寨在一声凄凉的幼儿啼哭声中苏醒。有人听得烦躁,埋怨了句:“谁家小孩,也不知道哄哄,大清早的哭丧呢这是?”
后来有人弄清楚是语烟家里两个孩子在哭闹,哭声一阵大过一阵。有那心软的听着心酸,有那心硬暴躁的,扯着喉咙大骂两句,吓得孩子马上闭嘴了,但隔一会儿又委屈得哇哇大哭起来。
一男人实在听不过去,从家里气鼓鼓地跑出来,冲到语烟的家门口,大手往门板上使劲拍了几下,吓得屋内的小孩捂着嘴不敢哭,小小的身体直发抖也不敢动。
“怎么当妈的?小孩哭了不知道哄一下?吵死人了!能生不能教?”
吼了半天,却没有听见语烟的回应。
王大姑站在院子口扯着嗓子喊:“他妈昨天晚上去镇上了,没在呢。”
“深更半夜的,丢下两个孩子去镇上做什么?”被吵醒的村民互相闲谈起来,把各种不正经的坏想法都往语烟身上安,分明是猜想,却说得有声有色,似乎语烟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人喊语烟的娘家人,叫他们去哄哄孩子,再这样哭闹下去,只怕孩子会把嗓子哭破或者出点什么意外。语烟的母亲端着一碗早饭坐在门口,气鼓鼓地回了一句:“我跟那死丫头早就断绝关系了,别找我,找我没用。”
一位老太婆指着村子口喊了一句:“你看那不是语烟吗?”
语烟可算回来了,却是在唐医生的搀扶下,身后还跟着怀着身孕的杜恩姒。
有人嘀咕了一句:“难怪昨天晚上没回来,原来是跟恩姒混在一起了,两个寡妇真是不知羞耻。”
“那个唐医生的事听说了吗?她的男朋友也出事了。”
“这三个女人不知羞耻。”
可是,当唐医生和杜恩姒三人走得近了,那些说着小话的人又收起了嘴脸,笑盈盈地冲他们打招呼,尤其对唐医生分外热情。在天水寨这种地方,谁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去镇上看病又贵又不方便,让唐医生扯两把药草,熬点水,又灵又不花钱。所以,有唐医生在,他们得收敛。
王大姑冲唐医生喊:“唐医生,这是怎么了?语烟昨天晚上还好的好的,怎么去镇上一趟,还需要你扶着了?”
唐医生什么也没说,走了十公里的路,实在累得慌,没有力气跟他们虚情假意。
语烟远远地听见自家两个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心痛不已,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不得身上有伤,忍着痛就朝着自己家门直奔而去。
“当母亲的太不容易了。”唐医生无奈地感慨。
语烟一回到家两个孩子就扑了上来,抱着她的脖子,哭得让人心碎。
邻居马大叔好奇地问唐医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晚上没回来,留下两个孩子也不管。”
不等唐医生开口,杜恩姒就没好气地告诉他:“人家自己的孩子比谁都心疼,不是丢下孩子不管,她只是担心我出事,所以匆匆忙忙就跑到镇上去找我。路上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晕了过去,直到今天我跟唐医生上山才发现她。”
杜恩姒看到语烟的母亲坐在门口吃饭,跟旁边的老头子有说有笑,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数落起来:“都说亲生骨血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家女儿有事没有回来,也不帮衬一下,任由两个孩子把喉咙都哭哑了。”
语烟的妈妈不服气地给了杜恩姒一个白眼,转身进屋去了,嘴上还嘟囔了一句:“以为自己读了两年书,喝了两瓶墨水就了不起?不还是回到农村挖土种地,生娃带崽?”
这话被唐医生听见了,她就要冲上去找语烟的母亲,被杜恩姒拉住了。天水寨不少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都是如此的傲慢,去找他们理论,除了浪费自己的心情之外,并不会有任何用处。
杜恩姒说:“我们只管过自己的生活,只管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那端,语烟已经把孩子哄好,开始给孩子做早饭。
杜恩姒坐到两个孩子身边,一手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让他们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哄逗地问:“你们说小姨的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一个孩子说:“是姐姐,我喜欢姐姐。”
另一个孩子说:“是妹妹,她在笑。”
杜恩姒不在天水寨的这段时间,天水寨正在如火如荼地翻修。吃过早饭之后,杜恩姒在唐医生和语烟的陪同下去检查翻修过的几家,翻修情况良好,一切顺利。
刚检查完一切,就听见王大姑在冲她招手。
“恩姒,昨天晚上你怎么没跟你江叔一起回来?可把我给担心死了,现在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大姑也会关心人了。
王大姑把杜恩姒拉到一边,说道:“要不了多久,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该落地了,到时候你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多辛苦啊?依我看,还是得找个依靠。”
“咱们做女人的,总不能事事都靠自己,有些体力活还是得靠男人。”
杜恩姒不明白王大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直到王大姑提到“相亲”两个字,杜恩姒才明白她的用意。
“我可是把十里八村好的男人全都筛选了一遍,保准儿一个比一个好,到时候我再来让你看看。你要是看上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保准让这件事儿成。你要是看不上也没关系,就当熟悉熟悉里里外外的人。”
杜恩姒拒绝道王大姑:“你还真不用操这个心,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王大姑并不死心,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的话,临走时还是那句:“你等着,我一定带给你看。”
王大姑说这件事的时候,分明是把杜恩姒拉到没人的角落说的,但是离开之后她却恨不得拿个高音喇叭告诉所有人,她要给杜恩姒介绍对象。
一时间天水寨除了翻修之外,最大的新闻就是给杜恩姒相亲这件事了。
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怀着身孕,又刚死了丈夫,所有人都想知道王大姑到底要给杜恩姒介绍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王大姑做事效率还真是快,当天下午就领着一个男人站到了杜恩姒的院子里。
那个男人戴着一个帽子,身体微微有些弯,贼眉鼠眼地伸长了脖子往杜恩姒屋内探看,心急火燎地问王大姑:“你说的那个高材生在哪儿?怎么不出来见见?”
杜恩姒在门内听到动静,心里窝着火,不管王大姑怎么敲门怎么喊人她都不开门。
语烟听到杜恩姒这端的动静,提着一根棍子就来找王大姑算账了。以前语烟为人斯文安静,不愿意跟天水寨的父老乡亲结仇结怨,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自从跟恩姒认识之后,她就看明白了,有些人你不敲打一下,还以为你好欺负。
语烟提着棍子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杜恩姒拿着一根烧红的铁棍从屋内走了出来,直指王大姑,把王大姑吓得脸色苍白,慌慌张张地走了。那贼眉鼠眼的男人不死心,想看看杜恩姒到底长什么样子,结果被杜恩姒手里烧红的铁棍吓得连滚带爬,一路跑出了天水寨,被天水寨的人哄笑了好久。
王大姑回到家里,一肚子的气,抱怨起来:“我好心好意给她介绍男人,非但不领情,还想伤我,活该守一辈子寡。”
村长说道:“你还得想想办法,上面说了,过两天就得投票,重新选村长,我要是还想当这个村长,就得想办法让他们投我。”
“虽然大家总是背地里说杜恩姒的坏话,但遇到什么事情,他们还是会把杜恩姒当成主心骨。”
王大姑问:“你是怕他们选村长的时候投恩姒那丫头?”
村长确实有这么一层顾虑。
王大姑不乐意了,“要说媒你去说,我可不干这个事儿了!你是不知道,一丈长的铁棍子要是打在我身上,得破相!”
“之前莲沁婶去找她,不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吗?这个女人还真是软硬不吃。”
村长大手一挥,“软硬都不吃的话,干脆就送礼。”
“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提点好东西,赔个笑脸,好好说说。恩姒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到时候把这当中的利害关系给她说清楚,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