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卷宗还有理清楚关系,起码也得花个大半年的时间,”黑衣老人说道,“时不待我。”
凌云斜睨了黑衣老人一眼,“瞧不起谁呢?这需要大半年?”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最多三五天就搞定,”凌云揉了揉眉心,“这些关系网有了之后,就需要一个身份了。”
凌云舔了舔嘴唇,扔给黑衣老人一代钱,眯眼笑道:“花钱买名嘛,嘿嘿嘿。”
小男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凌云听到响动,就方向手里的卷宗,坐在床边,语气温和:“醒了?”
“您是佛祖吗?”小男孩天真的问道。
凌云轻轻一笑,“我可不敢是佛祖,我看你晕倒在庙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那你是佛祖派来的?”小男孩问道。
他晦暗的双瞳满是希冀,凌云温和的说道:“那必须的,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那这里是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啊,我身上一点也不疼了。”小男孩问道。
凌云揉了揉他的头,看见他躲闪的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的家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你真的是神仙?”小男孩问道。
凌云轻轻嗯了一声,小男孩连忙跪在床上,“神仙老爷,求求你帮帮我爹娘吧?”
凌云轻柔的拖着小男孩的额头,笑着说道:“先吃饭,我再带你去你家?”
“我没有钱……”小男孩低声说道。
凌云给小男孩洗了一个澡,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的双眸没有一点光明,可却比日月还要明亮,小男孩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牵住,他偏头“看”着牵着自己的人,那里有百花盛开,春风拂面,他笑了笑,凌云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也跟着笑了笑。
小男孩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以前的家里,他好像觉得这里真的是以前了,听爹娘说了从未说过的关心的话,听哥哥姐姐从未说过的祝福,忽然出现的像神明像善良佛祖的先生,他看不见先生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先生眼神温柔,站在门边,笑如春风,静静的看着他。
他不觉有什么不自在,就还是和往常一样,哪怕如今被围在中心,他还是听着他们说,听着他们偶尔的笑,目盲的小男孩转过头,也许他从未见过光明,但他在此刻却已经见到世界上最灿烂的太阳。
模糊的视线之中,家门口有一道白衣身影,衣摆飘扬,宛若神仙。
终于他们再也没有话说,小男孩跪在门口拜别父母亲人,凌云走入他的家中,局中而坐,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后补的拜师礼,“先生……我没有钱买礼物给你啊……”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啊。”
小男孩被凌云牵着手,大小白衣,相视而笑,小男孩最后回头朝着家人的方向挥了挥手,父母泣不成声,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凌云将小男孩放在肩上,温和的问道:“今天你可是正式拜师了,有没有什么愿望?先生都可以满足你。”
“真的吗?”小男孩骑在凌云的肩上,他早慧,却不曾经历过人世的打磨,只是忽然从地狱到了仙界一样的地方,孩子心性难免生出,他抱着凌云的头,“先生,那我以后可以回来看父母吗?”
“也许可以吧,我们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未必能够回来。”凌云低声说道。
孩子沉默了许久,忽然笑着说道:“我会一直跟在先生身后。”
“先生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凌云说道。
凌云带孩子回到客栈,自己便又开始看情卷宗,目盲男孩坐在凌云身边,安安静静的坐着,凌云一边整理卷宗,一边问道:“你姓郑,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家里都叫我小七。”目盲孩子轻声说道。
凌云想了想,笑着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凌云忽然问道。
目盲孩子想了想,轻声说道:“挣钱啊,”他“望”着凌云,“要是我可以挣很多钱,就可以让爹娘他们过上好日子,有余钱还能帮衬邻居的叔叔婶婶们和那些姐姐。”
“那你就叫郑钱?”凌云笑眯眯的说道,是个很好的名字嘛。
目盲孩子咧嘴一笑,凌云递给他一串糖葫芦,“我教你读书?”
“可我不认字。”
“我是你的先生,当然会教你了。”凌云温和的说道。
于是在凌云整理卷宗的闲暇时间,就会让郑钱坐在自己的怀里,大手握着小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郑钱的并不是全瞎,可即便是离得很近,他也只能看得极为模糊,但他写得很认真,凌云先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歪七扭八的,凌云也不介意,只要小郑钱不放弃,总有一天可以写好的。
凌云一心多用也是常事了,他一边整理这些卷宗之上的关系网,一边给郑钱缓缓背诵《尽心》,黑衣老人就坐在一旁看着听着,一心多用之事,其实非常人所能及,更重要的是事事皆做好,一般人是真做不到的。
“人之所以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教育之,三乐也……”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黑衣老人眨眨眼,凌云一边背诵,还会做出解释,主要是他那边还会毫无错漏的将卷宗上面记载的事情整理下来,就这份能力,要说入仕,那板上钉钉的平步青云了。
凌云到京城的第三天,除了带挣钱回来,他就再也没有出过们,客栈的房间之中,依旧是凌云仿造在赵宋时候做的关系网,一张篇幅极大的画卷,凌云满意的看着这些看起来错综复杂线条,人名以及事件,拍了拍手,缓缓说道:“可以开始了。”
黑衣老人缓缓的说道:“怎么个开始法?”
“造势。”
凌云淡淡的说道,他揉了揉郑钱的头,语气温和的说道:“一会儿带你去吃饭,吃完之后你就安静练字,我跟这位老爷爷要谈些事情,好不好?”
“好。”郑钱说道。
凌云隔绝了两人的谈话空间,他朝着黑衣老人伸出了手,“进城前段时间闹出了一桩不小的风波,与东瀛人有关,但后来被大夏都虞侯压了下去。”
“略有耳闻,你打算从这件事入手?”黑衣老人皱眉道,“会不会难度太大?”
凌云摇摇头,“礼仪规矩与国法,自不能乱,一旦乱了,国之不存,所以这是最典型的例子,”凌云沉声说道,“况且东瀛与大夏本来就有仇,那几个东瀛人的位置今天摸出来就是了,只要不让他们离开京城就行。”
“那么这么一来,是不是接下来不仅仅是你要对朝廷内部进行清洗,还会对东瀛开战?”黑衣老人忽然说道。
“打得惨烈和不打是两回事,损失一州几州,只要大夏不倒就有赢回来的机会,”凌云望着窗外,讥讽道,“一个大夏,庞然大物,怎么就该被一个弹丸之地,欺负得这般不堪?”
“和平年代总会让人失去锐气和抵抗之心,只有残忍和濒临死亡的现实,才会让他们认清楚现在的处境,”凌云收起画卷,“这件东西,老前辈你自己留着就行,等张夫子过来可以叫给他,我做事向来走得比较极端,很适合现在这样的情景,但往后如何,我想张夫子比我更加清楚。”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开始?”黑衣老人问道。
凌云打了一个响指,眯眼笑道:“前辈不也曾少年,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段佳话啊。”
凌云让黑衣老人买名,可不是为他自己买名,他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从开始整理卷宗的时候,他早已经想好了计划,只是这几个东瀛人恰好碰上了他,所以凌云就直接拿他们开刀,这点诱饵用得好了,效果极佳。
至于买的命,自然是京城醉花楼的花魁之名。
黑衣老人问道:“你去不是更好?”
“读书人嘛,洁身自好,”凌云嗯了一声,“你看我这样的人,像是去那些地方的人吗?”
“我觉得你这是不敢去,”他瞄了一眼凌云的下身,“你不对劲。”
凌云想一拳打他个满脸开花,黑衣老人早已经翻身下楼,覆上面皮,去青楼喝酒去,凌云摘下酒壶喝了一小口,看了一眼还在认真练字的郑钱,捡了个叫郑钱的徒弟,怎么自己一直在花钱,想到钱的问题,凌云就记起了自己的一屁股债,“愁人啊。”
……
洪十七是离开那驿站之后,当天夜晚才发现自己胸口的信,这里面都是凌云对于局势的权衡利弊,已经散播消息哪些更加重要,可以怎么操作,可能会发生什么情况,尤其标注的一点才让洪十七进退两难,沿海边境的确大败,大夏丢了近一州之地,另外两州也是岌岌可危,可这样的消息一旦出去,只能人心惶惶,哪里会有什么好处?
可凌云却直言不讳的说,丢一部分土地,总好过灭国之危,如今不少东瀛人,不管是好是坏,都已经渗入了大夏王土,再不遏制,将来只会更加艰难。
洪十七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和自己极为好友交流一下再做决定,与自己一同回来的,一位是唐门与长歌门的两位朋友,都是同辈翘楚,唐羽和烈长风。
柳三元与他的师妹魏晓晨是纯阳弟子,不过他们一辈之中的第一人,姓吕名仙,若是洪十七为同代拳法第一人,那么吕仙便是同辈第一人,剑术极高,才情更高。
不过他学艺有成之后,便云游四方,行侠仗义,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极难,除非他愿意自己现身,不然很难找到。
洪十七将凌云留下的信讲给诸人听,唐羽说道:“他会不会是东瀛细作,想借此开战?”
“那与他朝廷官身就不符合,更遑论他杀那几个东瀛人的手段,可谓极其狠辣了,”烈长风摇头说道,“若他是细作,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朝廷那些人虽然昏聩,但还不至于傻到分不清楚一个细作。”
“那么他仅仅是让我们帮着散播消息,是还有其他目的吗?”魏晓晨问道。
洪十七指了指信后面,他也是刚刚递给列长风的时候才看见,还是凌云留下的一段话,“怀疑是正常的,不怀疑才见鬼了,既然暂时无法决定,倒不如到京城等等消息。你们各有师门,既然愿意前往边境守城,也不是那种卖主求荣之辈,看好了再作决断也不晚,我在京城等你们啊,要是我真等到了,别忘了请我喝酒,为我的聪明才智大醉一场。”
“料事如神。”唐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刚才的确是想说却京城看看情况的。
“要不我们这么熟悉,我都以为咱们这里有他的人了,”柳三元坐在篝火旁边,“一生练剑,值此乱世,七尺之躯,合该许国。”
洪十七问道:“那咱们就去京城?”
魏晓晨点头说道:“我和师兄出来的时候,听师父说在京城有可能遇见大师兄。”
“那正好,我当年与吕兄匆匆一别,再也不曾见过。”烈长风笑道。
唐羽斜眼笑道:“你这不是为你师妹找夫君嘛,我可是听说长歌门的南宫长歌对于吕仙可是念念不忘~”
“去你的!”烈长风推了唐羽一把,众人不由大笑起来,同辈女子,谁人不爱慕吕仙,同辈男子,谁不敬佩吕仙,可惜未能一起上阵杀敌,实为憾事。
洪十七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好!”
五人齐声说道,唐羽忽然说道:“那凌云,若真是有如此智慧,更是咱们这边的人,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幸事不幸事的,到了京城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