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从一只八境妖族的胸口抽出了却邪，随意的在袖袍抹去剑上的鲜血，再放眼望去，他所行过之处，血流成河，凌云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道：“你可以再试试冲击我的心神，是否能够占据主动权。”
他眼眸深处的杀意骤然消失，凌云吐出一口浊气，谁都会面对自己的心魔，各有不同的对付方式，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更不是标新立异，显得与众人不同，他很清楚自己会存在的心魔是什么，更加清楚自己该怎么做，是斩是留都需要细细思量。
至于真正走到涅槃境界，那个时候再慢慢做就是了。
凌云凝目远眺，在蛮荒天下，他不需要刻意压制自己的本性，更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手中持剑便杀要除魔，长剑回鞘，有一双拳头，教众生臣服，天下习武之人见之便如大日高悬，不敢直视。
如日中天！
凌云有很多想法，他不着急回去镇北城，相比起赵宋的仇恨，他觉得如果自己有那样的能力，也更应该在这里多出一份力，不是不恨那些设计他的人，也不是不厌恶九州天下的某些人，舍小取大这样的事情，有点脑子的都是可以考虑的，他在这里隐藏身份，扶持小妖，或则作为谋士，就是要给蛮荒天下添堵，打乱他们的谋划，哪怕只是小小一点，凌云觉得这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该做的。
他可以做到的，就不能吝啬，至少他喜欢镇北城多过自己的家乡一些，但也不想看到镇北城的剑修与武夫人人战死，更不像见到自己的家乡生灵涂炭。
人生天地间，有心与有能力，就应该做一些事情。
从大妖身上搜刮内丹，然后返回自己在一个小型的妖族部落，他换了一副面容，至于跟着自己的那七个女子，当然有些换了身份，有些就保持人族的模样，于凌云而言，影响不大。
这个小妖族部落凌云也没有弄清楚是什么妖族，见不到真身，他也没有可以打探，而且他给出的身份其实就是被仇敌追杀的妖族，本身也只厌倦了生死之争斗，当然从九州逃回来的事迹是不能少的，这样才有利于自己在蛮荒天下撒下种子。
他的学问并不大，但前线的一些道理他总是可以教的。
这个妖族部落的族老是一位很和善的老人，比起那些戾气极重的妖族而言，这位老人可以说是活菩萨了。
看着凌云又带回来了许多肉食，老人轻声说道：“杀戮太多，于天理不合，你带回来的食物已经可以过好几个冬天了。”
凌云挠挠头，温和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就只能做这些事情。”
老人拉着凌云坐下，语气温和，“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不可灭绝，亦不可太多，维持一个平衡是很重要的，打破这个平衡，被打破者与打破者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你既然在九州天下待过，当听到些道理，可以教教部落里的孩子和少年，多少无所谓，打猎也可以教，”老人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微笑道，“二十多年前我遇见一个书生，后来听说是个很有学问的读书人，部落成现在这样，还多亏了他帮忙，不然我们终年迁徙，哪里会有时间休憩繁衍。”
“你走过的路多，知道的就多些，不妨教一教他们嘛，总好过终日出去打猎，”老人看着凌云的双眸，“你觉得呢？”
“我哪里能懂什么道理，在九州躲躲藏藏，也就会些九州方言，其他的一概不会。”凌云傻笑道。
老人微微点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站起身悠悠说道：“我少年时候有幸游历过九州天下，那里风景好，人也好，多年之后依旧留恋，只是此生恐怕难有再游九州的机会。”
凌云说道：“我蛮荒大军只要打破镇北城，就能长驱直入，那时候再去九州天下也不会迟。”
“游览一处风景，自然是以客人身份，以入侵他人家园，便是敌人，风景再好，也不被喜欢，终究是憾事，此中意味，兴许你往后会知，最好不知，”老人拉着凌云的手，往外走去，“你回蛮荒天下多久了。”
“也有半年时间了吧，”凌云暗自皱眉，似乎这个其貌不扬，实力更加不强的老人发现了什么，只是某种感觉，“其实还不算熟悉。”
老人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而是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今年多大？”
凌云便更加警惕，妖族计算岁数自然与人族不同，因为两座天下，天时差距极大，而且妖族无论是在体魄还是寿元，都强国人族，所以如果要按照蛮荒天下的年龄计算，凌云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青年。
当然这并非是重点，重点在于时间，他说得大了，不像年轻妖族，说得小了，与他之前编造的谎言对不上。
“也忘记了？需要想这么久？”老人诧异的笑道。
凌云摇摇头，“我是不是看起来显得老成了许多？”
他一边说一边蹲着，“所以那几个姑娘看我苦大深仇的模样，怕是嫌弃我太丑。”
老人揉了揉凌云的头，当然他这个部落得意苟延残喘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可以活得更好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帮忙，妖族也需要教化，至于争一争那天上的神位，何必呢？
“长得磕碜，心得美啊，好姑娘是可以一眼看见你的内心的。”老人温和的说道。
凌云仰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语气轻飘飘的说道：“看来你是经验之谈？”他揉了自己一把脸，“我这么年轻，机会还多嘛。”
“从那些大妖手里救下这些人族女子，不容易吧？”
“家当都掏空了，”凌云打了一个哈欠，“还得被追杀，我再过几天还是带着他们离开吧，免得给你带来什么灾祸。”
“心善之人总是会有善报。”
“我在九州可是很难见到什么善有善报的事情的。”凌云低声说道。
老人转身缓缓离开，凌云望着蛮荒天下的天空，他在蛮荒天下破境，实际上也算是掠夺了蛮荒天下的气运，可能这样会导致蛮荒天下原本一百个天才，就会少去一两个，稳赚不亏的买卖。
至于回到九州可能被压境，那倒是无所谓，凌云并不在乎。
……
南冶赵宋当初打下的隋王朝山林之中，雪霭侯脸色冰冷的看着自己眼前的五具尸体，前几日他已经得到消息，赵宋如今被群起而攻之，兵力不足是肯定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发难的并不是隋王朝，而是一直在给赵宋进贡的小国，“所以你们是逃回来的？”
“回侯爷，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加上……”这名斥候不敢再说下去。
“加上如今有小道消息称，天下群起而攻宋，不宜再树敌？”雪霭侯冷笑道，“我与凌云虽然不太对付，但有些事情之上终究是有共识的，两国之争，争的从来不是什么军力，钱财，甚至是百姓苦乐，而是一口气。”
“二十几年前，凌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拥护？”雪霭侯也参与过当年那件事，只是他当时只是一个有着一个好姐姐的浪荡子，也只是赵苟节制凌云麾下士兵的一个牢笼而已，但这并不妨碍雪霭侯打心底敬佩凌王，赵宋当年的局面与如今也差不了多少，也是凌王一手打下来的天下，“宁死不做亡国奴。”
“咱们做的事情就是护住我赵宋这一口硬气，要是没了，软趴趴跟你他娘的瞧着如花似玉的婆娘塞不进去是一个理儿，”雪霭侯吐了一口唾沫，“老子享受也享受够了，兄弟们，你们这里也有当初追随凌王的老兵了，今天我只问你们一句，敢死否？”
“有何不敢？！”一个老兵走出来淡漠的说道。
“老子当年追随凌王，南征北战，哪里受过这鸟气，侯爷既然佩服王爷，咱们兄弟就是陪王爷一同走个鬼门关又如何，就怕到时候王爷吓得尿裤子！”
雪霭侯仰天大笑，他神色肃穆，沉声说道：“犯我赵宋者，杀无赦！”
他带头冲锋，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也有十数城池，也算是灭国之功，倘若身死，去那地下也好还债，他终究是对不住当年 的赵宋军神。
……
陈貂寺已经离开赵宋京城，亲自坐镇赵宋北方边境，各路情报皆汇入的他手中，他们有再高的才情，唯一欠缺的始终是时间，太过于短暂了。
方巢那边倒是安安静静的，他完全可以保证这一次没有大奉什么事情，如今他正在对付合欢山，对于这些事情方巢自然也会亲自监察，但杯水车薪，时间不够，便是神人仙人也无法扭转整个局面，只能尽量的减少损失。
陈貂寺将那些四面八方的情报一一抄写下来，他的身后是一张巨大的白色墙壁，此时上面已经堆满了秘密麻烦的人名，势力，也不同色的线条勾连，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情报多而且杂，他一人虽然还暂时可以应对，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也可能会有失误。
余生将军权全部放到陈貂寺手中，赵玉也披甲上阵，对于现在的余生和“凌云”他其实很放心，之前两人分道扬镳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有心无力。
赵玉将锦囊放在自己的妻子手中，“我虽然修行，却不慕长生之道，若我不归，你便携此前去镇北城，代我瞧瞧在他们两人口中，天下最为雄伟，风气最好的城池。”
“若我能归，无须多等，我自会来寻你们母子。”
赵玉不曾回头。
陈貂寺难得有点休息时间，看着远道而来的方巢，“我琢磨着你这会儿一定是被埋在情报堆里，要不过来看看，怕你累死。”
“瞧不起谁呢？”陈貂寺掐着方巢的脖子，“你这会才来，路上勾搭姑娘去了？”
方巢拍开陈貂寺的手，站在那巨大的的白色墙壁之前，嘴里啧啧称奇，“好家伙，大手笔啊，钦尽半州之力伐宋，瓜分气运国土，啧啧啧，很强。”
“说点有用的？”陈貂寺掏出一只烟给方巢，方巢翻了个白眼，他的确是收到过陈貂寺亲手制作的被叫作“墨镜”的东西，那玩意带着乌漆嘛黑的，不适应，这烟他手里就更多，反正是给合欢山的，好坏参半嘛，无所谓。
方巢拒绝了陈貂寺递过来的烟草，缓缓说道：“什么有用没用都没有，半州之力，无法抵抗，眼下只有最下策。”
“终究是寄人篱下，打乱此前平静之局，无奈之举，不算策略。”
“过得艰难，好过不能过。”
“第一？”
“难查。”
陈貂寺揉了揉眉心，想着其实还是凌云比较轻松？
在蛮荒天下再无拘束，痛快出拳出剑，杀妖除魔，哪里要这么多勾心斗角，琢磨人心，“有多少人？”
“我找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其实不会算太乱。”
“好事是好事，我小师弟却会伤心。”
“不差这点。”
陈貂寺叹了一口气，与方巢对视一眼，方巢耸耸肩，也就蹲在一旁，开始整理这种资料，免得陈貂寺一个人忙得不像话。
他们两人只是拿起扫过一眼，就立即批注，然后扔出去，都会归类到各个主要渠道，再分发下去，最迟半天时间就会送到目的地，更近的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
陈貂寺一边批注，一边说道：“什么有意思的？”
“天下人最爱谈的，一是英雄才子之风流，二是风花雪月，三是男女相貌等私人问题，”方巢轻笑道，“自然是三者皆有。”
“好事，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看到。”陈貂寺说道。
“镇北城那边有所耳闻，凌云了无音讯一年多，我先生说那边其实情况不好。”
陈貂寺停下笔，方巢也停下笔，两人随后就又拿起来，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