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缝补匠2
苦酒2021-03-25 11:154,100

  “即是问道,也是问心……”白衣仙人喃喃说道,随后轻笑道,“那祝你此行顺利?”

  当陈述句变成一个问句的时候,凌云才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眼前场景再度变幻,转到了厮杀惨烈的战场。

  一切都像是白驹过隙,他只得匆匆一眼,便又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场景之中,其中有他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好像就像是在翻阅他的所有经历一样。

  “爹?”凌云轻声喊道。

  但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回应,凌云所出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灰暗。

  每个人不愿意想起的 回忆之中,都会有他一定愧疚的人和事在里面,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斩不断的存在。

  我们之前犯下分错,也许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让我们偿还之前的罪过,大小皆是如此,但世界上也从来不会存在公平,所以道理就变得很重要,懂得道理并且践行的人,他带给这个世界的是公平;懂得道理却不作为的人,他带给这个世界的是淡漠;懂得道理又反其道而行的,带给这个世界的就是不公平;不懂却在做的人,他带给这个世界的是温暖;不懂也不做的人,是这个世界的尘埃;不懂又反其道而行之的人,是这个世界的渣滓。

  我们所处在的世界,是一个比寒冬更冷,充满了尘埃与渣滓的世界,于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我们去适应这冰冷的世界,也成了尘埃,也成了渣滓。

  最后很多人开始埋怨这个世道的不公平,大概很多人是没有资格去埋怨的,因为这一切并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够做到的,在经历这样不公平的磨难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帮凶。

  这样的世界里,角落不再是阴暗与冰冷的,而是充满希冀的阳光,是温暖的。

  这样的角落不该存在的,因为他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于是在人生的某个岔口,一条通向温暖光明,一条通往现实的世界,在一百个人里,一百个人放弃了温暖与光芒;在一万个人里,会有几个人在岔口驻足,会有一个人选择去那一条没人走的路,于是他会被很多人嘲笑。

  凌云记得陈貂寺说他的家乡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世界,也许娱乐的方式比在这里多上许多,但那里充满了疲惫与空虚的灵魂。

  当一个地方,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将金钱当作人生的所有追求的时候,当作快乐的源泉的时候,悲哀吗?快乐吗?

  好像都没有,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没有谁有理由去嘲笑那些为了活着的人的努力,可那样就真的好了吗?

  只是一个被赋予了特别含义的活着,但很多人心里都是清楚的,那样活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当我们的心与灵魂都是金钱在作响的时候,生命原本的活力,最终只是变成了一堆死物,但很多愿意这样活着,起码很多人都会觉得轻松一些。

  陈貂寺说但那终究是一个恶心的循环,我们没有理由怨恨,没有理由抱怨,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大家都死了,原本应该存在的没有了过去的味道,后来出现的可能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可也不是真的好。

  陈貂寺说他很讨厌“存在即合理”的说法,不是所有事情存在就一定合理,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对的说法,只是认命和逃避者的懦弱借口罢了。

  凌云之所以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的想法,是因为……

  在凌云眼前,或则他如今所站立的地方,是大年三十的破烂小巷,他神色茫然,脚步蹒跚的往前走去,在这个破烂巷子中,两边交错搭着小帐篷,不能遮风避寒,唯独可以接点雨雪罢了。

  巷子深处该是最暖和的地方,因为风从外面来,到里面其实就少了许多,但也是最阴暗的地方。

  巷子深处住着三个孩子,两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其中一个蜷缩在角落,没有去盖那个破烂的只能给人心里温暖的被子,只是他的眼神格外的明亮,却又十分的黯淡。

  诸多回忆从心底翻出,如同一本破旧的老黄历,大点力气,就成了一堆废纸,那个蜷缩在一旁,背靠冰冷墙壁,脚趾生着冻疮的小男孩抬头看着凌云,他们都看不见的,他也一样,但他知道在他的对面,有一双眼眸在和他对视。

  凌云缓缓的闭上眼,他捂着胸口,无力的靠在墙壁上,他在二十多年的生命之中有着太多不愿意回忆的事情,至少这一件,是最不愿意想起的之一。

  凌云的心海好像是裂开一道缝隙,那个一身黑衣儒衫的少年笑容满面,好像看见一件完美无暇的玉瓶缓缓的裂开。

  这些并不是凌云有多么可恶的回忆,只是他觉得很可惜与哀伤,很惋惜与愧疚,他总是留不住他在意的所有事情。

  幼年时候,连星星似乎也刻意的躲着他,让他见不到星光月色,只有黑暗和寒冷。

  小姑娘生病了,需要用钱,骄傲的孩子第一次低下了头,他去求人,他会写字,也作诗,这些都可以换钱,但他不能,但又不能不做。

  于是他更另外一个小男孩商量,让他去官府说出他的身份换钱,他自己逃走,让他拿着钱去给小女孩看病。

  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直到那个男孩拿到钱的那一刻。

  他没有把钱拿去给小女孩看病,他亲手掐死了那个小女孩,他也知道聪明的凌云一定会知道是他做的,于是他再骗了凌云回来,当着凌云的面,让那些官兵将那个小女孩再杀了一次。

  凌云就躲着,他以为小女孩还活着,其实她已经死了,但他不敢出来,他的手里其实还有一些钱,他需要用这些钱去修行,所以他不能带着这两个累赘,最后才有了他一生都在愧疚的事情。

  凌云也是如今看到这一幕才知道的,原来那个黑不溜秋的却有着一双充满了希望与灵气的大眼睛女孩,在那之前就死了,但这并不是他的心结能够解开的原因,他永远也解不开这样的心结。

  因为他的自私害死了自己朋友。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私才会发生。

  小男孩躲在山里,靠着大树,无声的哭泣,他从来都留不住任何人任何事,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掉眼泪,可眼泪不争气的往外跑,他就扣着自己的双眼,想要将眼珠抠出来,可他不敢,他还是会害怕,看不见的恐惧令他放下了双手。

  凌云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内心世界崩碎的声音,像是一件完美的瓷器,落在了地上,残破不堪。

  也许这对于任何人都是一件小事,甚至罪魁祸首还是另外那个小男孩,可凌云自己很清楚,终究是因自己而起,他喜欢去看事情的本质,所以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凌云蹲下来,看着这个哭得很伤心,可又像是一种解脱的孩子,没有了小女孩,怨恨那个小男孩,好像他就变得轻松了许多,他不用担心他们吃得饱吗,睡得好吗,会不会被人欺负?

  他又是一个人了……

  凌云歪着头,不让左眼的眼泪掉下,他又偏过头,不让右眼的眼泪掉下,这样摇摇晃晃,眼泪就不会掉出来。

  小孩子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像一记重锤击打在凌云的心脏,他轻哼一声,一缕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

  他很聪明,所以他也会逃避自己内心最阴暗的角落,他是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而且也笃定那件事会发生,但他依然做了,当事情按照自己预想的某个结果发生的时候,他的内心是痛苦的,也是空虚的,但同时又是轻松的,没有负担的。

  凌云颓然的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倘若这是他要修补的桥,那材料又在哪里呢?

  凌云不再去跟着这个大智近妖的孩子,他走到了城外的河边,有一座桥,年岁许久,不由又想起了老人之前的问题。

  可如果对岸的人已经死了,他又能怎么救呢?

  修好了桥也于事无补,再坚固的桥也弥补不了过去的遗憾。

  “先生……凌云愧对先生……”

  失魂落魄的青年一头栽倒进了河里,凌云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抱有极强的目的性,即便是本心纯善,他也会因此而愧疚许久,更何况低等境遇,就是顺着他的心境脉络而推演出来的,由不得他逃避,当一个人走过了不断的路程,遇见了不同的人,做了一些事情,再回头去看过去的时候,他终究是难以忘怀。

  人生其实更像是一场赎罪,不断的犯错和不断的偿还,当无力偿还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

  河流的下游还是一座村庄,蓬头垢面的寒酸书生端了一块小石头,就成天坐在河边,望着流过的河水,沉默不语。

  将他从河里捞起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心地善良,他们没有问他的名字,来历,过往,反正是救下来了,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就让他这样在这里了,这些年日子好过许多,也不差一个人的饭菜。

  夫妇两有一个孩子,是个顶机灵的孩子,也十分的善良,他从未觉得这个邋遢的年轻男子有什么好讨厌的,孩子天性的敏锐观察和好奇,让他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邋遢男子其实很伤心,所以每次跟着父母从庄稼地里回来的时候,孩子就会问:“你今天开心一些了吗?”

  年轻男子就点点头,声音沙哑的回答一句:“谢谢。”

  孩子就会放下自己的小锄头,坐在男子身边,从包里掏出自己留下的一块甜馍馍,扳开分给他一块,“我娘说要是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点甜的,然后就甜到心里,就会开心了。”

  年轻男子轻轻一笑,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与他邋遢的模样相比,这一串糖葫芦就十分干净了,孩子每次来问他,他就会给他一串糖葫芦,村里的其他孩子听说了这个消息,就会轮流跑过来,给他讲故事啊,说笑话啊,表演一笑孩子的游戏,他就会各自给一串糖葫芦,好像那个男子有吃不完的糖葫芦一样。

  村里的老人也会在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时候偶尔和他聊聊天,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愿意听老人絮絮叨叨的,这个年轻人倒是有极好的耐心,他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用心去听,虽然极少说话。

  但是说话的人却是心满意足。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习惯,村里的人大多是善良的,但嘴很毒的也不少,汉子妇人皆有,但心底大多是好的,汉子会给他带酒,随便胡扯,但也会安慰安慰他。

  妇人会说让他拾掇拾掇给他介绍个媳妇,这男人嘛,只要是成家了,心就定了。

  年轻男子大多时候是笑笑,反正大家都是闲聊,没有当真的,救他回来那对年轻夫妇的孩子就会经常蹲在这边,听着他们闲聊,他那双灵动的眼眸就转来转去,等他们走后,孩子就会问:“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年轻男子就会挑挑拣拣的告诉孩子一些,然后孩子就会开心的跑回家,然后告诉父母自己今天又学到了什么,这样就会有一顿好吃的奖励他。

  年轻夫妇当然知道是谁告诉孩子的,他们读书也不多,就是村子里长大的,出门几步路就可以去娘家,觉得那个邋遢男子是个有学问的,这样久而久之就传开了,村子里的老人劝他开个学塾,他一直都是拒绝的,可以教他们认字读书,但不能叫他先生,更不会办学塾。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从来不说,所以在这个年轻男子到了这个村子之后的三个月,就有很多孩子在这里跟着他读书认字,年轻男子是个极有学问的人,至少在村子里是这样的,很多美好的诗句都是信手拈来,孩子们学得很开心,因为他讲得很生动,回家之后他们就会回去背诵给自己的父母听。

  年轻男子到村子的第四个月,已经是入秋了,孩子的父亲将自己入秋穿的衣服给了凌云,凌云道谢一声也就不客气的接下,好像他不再去想以前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很多。

继续阅读:第三百六十三章:缝补匠之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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