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久温……
就陶白池别名与久别重逢的师弟，纸鸢与宣沁展开了女子之间的讨论。
“久温”一名温文尔雅，意境深长，就连纸鸢一个文化不多的村姑都觉得特别。回想起陶白池的所做作为，纸鸢不禁感叹，“还是白痴比较适合他。”
“白池白痴，原来纸鸢你在他背后这么叫他。”宣沁略有惊讶。
对此，纸鸢给出理由，“他又白又痴迷钱财，可不就是白痴。”
“无论是白痴白池还是陶久温，名字不重要，只要是这张脸就行。”宣沁平心一笑，生出疑问，“不过他那个师弟说他们二十年未见，陶白池几岁了？”
关于这点，纸鸢不甚了解。
“我本以为他与我大不了几岁……”宣沁自顾自地计算起来，“说不定有三十岁？这么老了！但模样还是很年轻。”
纸鸢却暗暗想道：该不会真如他所说永葆青春的山大仙吧？
这边是女孩子的话题，另一边师兄弟已经缓缓归来。
“陶白池你到底几岁了？”宣沁当即发问，直叫陶白池发懵。
“师兄，你连年岁都不让人家姑娘知晓？”陶亦寒笑却不透露，“师兄，师弟远道而来，这天色已晚，你真不打算一尽地主之谊，请师弟我吃一顿饭接风洗尘？”
“过午不食。”陶白池淡淡地回应，起步而去。
“没吃的，那我岂不是要饿死？”宣沁两顾不暇，追着陶白池跑，“你还没告诉我你几岁了。”
纸鸢原地不动，与陶亦寒一经对视便感受到他的彬彬有礼，“姑娘，在下陶亦寒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虽是师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纸鸢一愣神回答：“我叫纸鸢！”
“纸鸢姑娘，此番多有打扰。”陶亦寒格外礼貌，直叫纸鸢无措，“这是你师兄家嘛，没有打扰我。”
“此处也曾是我成长之地，一切都好像没变，又好像都变了。”陶亦寒稍有感慨。
恰时，自房门内传来陶白池的呼唤，“纸鸢，我的行李呢？”
夜下山庄清寂如斯，陶白池的房里烛火荧亮。两人映照窗影，是纸鸢和宣沁坐在桌子边边剪纸。
房中另有陶白池踱步愁思，一步立定桌旁，“你们两个为何要在我房里剪纸？”
“因为纸鸢住的陶屋太拥挤了，而且只有你这里有桌子有剪子还有纸。”宣沁理所应当地说。
陶白池一把抓起被剪得一塌糊涂的废纸，欲言又无言，只能说道：“风尘仆仆归来，我要沐浴，我这样说你们两个该识相出去了吧。”
此言一出，纸鸢手中的剪纸便松懈放开，没想到宣沁却语出惊人，“你只管进去沐浴，我又不会偷看，纸鸢也不会是吧纸鸢？”
陶白池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唯有更加决绝对抗，“我就进去沐浴，谁敢偷看我就戳瞎她的眼睛。”
说罢，陶白池转步向内，落下帘幕隐隐约约不可见其中身影宽衣解带。
“他真的要沐浴！”宣沁歪着脑袋盯着。
纸鸢下意识瞥了一眼，继而低头剪纸，“要不然，我们还是出去吧？”
“我才不走，我还要偷看呢。”宣沁坏坏地笑着。
“偷看！”纸鸢惊捂嘴巴。
虽然陶白池不至于真的戳瞎人眼，但是这种行为本就是胡闹。
“我又不亲眼偷看，只是要跟他玩玩游戏而已。”宣沁飞出第一张纸傀儡穿过帘缝，悄无声息。
沉浸在白色浴池中的陶白池静默思考，一瞬便察觉一抹扎眼的红色贴在帘布上。虽说是傀儡娃娃，笑脸盈盈的样子还是叫人不爽。
“无聊。”
陶白池的手掌心捧起白水泼出去如同一道飞箭刺穿纸傀儡，射出帘帐后便是被一滩水渍淹死的可怜娃娃。
“可恶！”宣沁继续放出一连串纸傀儡，转眼便被团成团扔了出来。
“竟敢……纸鸢你有几张傀儡也放进去！”
“我不懂这个的。”纸鸢摇手。
“你不是……”宣沁一时迷惑，那个时候她以为纸鸢也是纸傀儡法师，可是她连剪纸都跟自己请教，莫非是自己弄错了。
浴池的帘子掀起，陶白池赤足迈步，白袍紧系。
这一幕让纸鸢回想起些什么不忍直视的过往画面，“宣沁不早了，你跟我回房睡觉吧。”
“我要先跟毁我傀儡娃娃的人决一死战！”宣沁怒气腾腾。
“你又打不过我。”陶白池不可谓不傲，“回家叫你师父再教你十年吧。”
“我师父，我回去叫我师父来你就死定了，别说我师父，就是我师姐都比你厉害。”宣沁自豪表示，“至于我，是让着你的。”
“不管怎样，明天你就给我离开白池山庄，否则我就把你跟你的纸傀儡团成团扔出去。”陶白池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两人推出门去。
“他竟然要把我们赶走？”宣沁气急败坏。
纸鸢缄默，回想刚刚陶白池说让明日离开的人应该不包括自己吧。
堆满陶瓷的房间里，宣沁简直无法躺下，“这怎么睡人啊？”
“没办法，陶白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根本没有其他的房间。”
不过对于纸鸢而言，无家可归能有一处容身便是安宁。她还有债务在身，明日未知。
内心久久挣扎的宣沁终于坐在地铺上，深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和。
静夜长思。
“纸鸢你不是傀儡师吗？”宣沁问。
“我只是个皮影小妹，有那么一点陶白池说的傀力，但他说我资质平平没什么用。”纸鸢稍有叹息。
“怎么会？”宣沁激动地突发奇想，“不如我收你做徒弟吧！”
“啊？”纸鸢大吃一惊。
漫夜晨星，旭日微熹。
陶白池才从房间里出来，便听到陶屋里“卡擦”一声，定是有人摔坏了陶器。
白衣之下火急火燎的脚步临门一踢，陶白池只看见宣沁披头散发地站在碎片旁边气冲冲地踩了一脚。
纸鸢不在房里，却从外头回来，“陶白池你醒了？宣沁起来了吗？”
陶白池一回首将门一关再回头，见纸鸢手里抱着大叶兜，手里还拿着啃过的果子。
“吃什么东西？”
“我刚刚本来想出去接点露水，在门外遇见亦寒公子给的。他说与你约定十二时辰，不能打扰，只托我将这个分给大家吃。”纸鸢解释道。
“吃野果，真是可怜他了。”陶白池垂着眼皮掏了一个，“亦寒公子，你叫得还真有礼。”
纸鸢回想起接来果子的画面，由衷称是，“因为亦寒公子为人就很有礼数。”
房门又开，宣沁勉强梳理秀发不甚满意，“连个镜子都没有，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吃野果！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一夜思量的陶白池只觉得耳边烦躁，转头面对宣沁何其冷峻，“昨夜我好像决定了今日要让一个烦人精离开我的庄子。”
“烦人精！”宣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却挽住纸鸢的手臂，“我不会离开的，因为、因为纸鸢已经拜我为师，需要我亲身指教。”
“喜庆剪纸而已，街上随处买一副便是。”陶白池反驳。
“不只是剪纸，是纸傀儡的修炼，我已经决定收纸鸢为徒助她修炼傀力！”宣沁信誓旦旦。
一听此言，陶白池的目光便转向纸鸢去。
片刻对望，纸鸢虽未附和，却也没有否认。她眼里有些许凌乱思绪，一时难以言表。
“呵，既然你要当她师父，那她欠人的钱你是不是替她还？”陶白池突然说起。
“没问题多少钱？”宣沁不假思索地应下。
陶白池粗略一算，“赌坊一百两，欠我就少算点二十两吧。”
讨论至此，纸鸢已经完全懵了，何以他二人的主客之争会牵扯到自己甚至将自己的债务摆上台面？
“但是我现在随身没有那么多钱，不过作为师父，一定会为徒弟负责。”宣沁理直气壮地说道。
论嘴皮子，陶白池自认为已经够毒，奈何宣沁一副厚颜百毒不侵。
但真要动起手来，宣沁便以纸鸢为盾，“你休要欺我，小心我叫我师父师姐和徒弟一起为我报仇！”
一时间，陶白池实在束手无策，唯有怨言，尤其是冲纸鸢而发，“你们师徒二人给我一块卷铺盖离开！”
狠话虽狠，却是无效。
宣沁甚至不惜当即开始给纸鸢训练，“先不管剪制纸傀儡我以后慢慢教你。徒弟随师父，你就拿我的纸傀儡练习好了。”
宣沁的纸娃娃其实非常可爱，接过纸傀儡在手，纸鸢不禁念叨，“你的跟你师姐的不一样。”
除了纸傀儡不同，再观宣姐妹二人，妹妹虽然乍见嚣张跋扈，实则任性坦率。姐姐初见温柔大方，却野心勃勃。
“师姐跟师父一样，但是因为我喜欢用红纸，师父也随我乐意。”宣沁满目笑意。
纸鸢并不排斥跟宣沁做朋友，却并未下定决心师从她修炼纸傀儡之术。
二人之外，陶白池被视若无物，他转身回房又从两个人之间穿行而过。
“陶白池你去哪儿？”纸鸢忙问。
“你们赖着不走，那我走好了。”陶白池扬长而去。
宣沁轻盈如纸般窜到陶白池身边，“我不会走，你也别想走。”
“那你就试试跟我走吧。”陶白池侧目不怀好意。
看他二人同步而行，纸鸢犹豫着跟了上去，“陶白池你要下山吗？”
“我被你们两个吵得想跳山呐。”陶白池苦叹道。
“那我也跟你一起跳。”宣沁笑颜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