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运石车到租马车,一路顺风,宣沁便跟着纸鸢他们两个顺到了雲洲城。
“这里就是雲洲城啊!”宣沁仰望城门,“看样子里头应该挺繁华。”
“宣沁姑娘没来过吗?”纸鸢问。
“没有,我记事之后都在宣镇,顶多在周边的镇子玩一玩。”宣沁转头面对陶白池说,“我这可是第一次出远门,为了一个人背井离乡。”
“你不论背井离乡还是流离失所都与我无关。”陶白池上前向宣沁伸手,“都已经下车了,五十两。”
明明看起来像个超凡脱俗的模样,却是个把钱挂在嘴边的俗人,不过宣沁一路来依旧没有对陶白池厌恶。
只是她捏了捏空瘪的钱袋,转而拔下一支碧玉簪子递过去,“这支簪子……”
陶白池拿过簪子一看,“碧玉通透,精巧雕琢,毫无瑕疵,应当值钱。”
“你不许拿它换钱,只是我抵偿给你,之后我再拿钱赎回来。”宣沁理直气壮地说,“你就将这簪子随身携带,细心保管,真心爱护。”
听罢,陶白池便将簪子归还宣沁的手,“我一个男子,随身带着女人家的簪子……”
“你不敢,怕别人误会啊?”宣沁的眼神缠绵暧昧。
“我怕沉啊。”陶白池毫无留恋。
这一路以来,纸鸢都是二人暧昧不清的见证者。看起来,宣沁的穷追猛打并没有换回陶白池的怜香惜玉。
此行回来,纸鸢第一记挂的事便是家人,不知他们是否回来。不过想到巨大债务未结,他们应当也不敢归来吧。
即便如此,纸鸢还是说道:“陶白池,我想回陈家村回家一趟,你跟宣沁姑娘你们……”
“我跟你一起回去!”陶白池脱口而出。
当然,宣沁也微笑有礼,“纸鸢你家呀,我也要去做客。”
一行三人未进城便回了陈家村。从靠近村口开始,纸鸢看一切都未曾改变。
村头的大婶远远看见有人过来,却没想到是纸鸢。走到跟前才认出来,“纸鸢,多日不见,你怎么变漂亮了,婶都快认不出来了!”
“谢谢大婶,对了大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爹娘他们回来没有?”
没有,压根没有。那一家子跑路之后就连个口信都没有送回来过。
“不过纸鸢你的朋友,俊男靓女哇!”大婶忍不住赞叹。
宣沁便趁机贴贴陶白池,“她一定看你我很般配。”
陶白池面带微笑,一步挪开。
尽管家人没有消息,纸鸢还是决定走回去看一眼空屋子是否安好。
“你爹娘不要你了?”宣沁直言不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我师父就对我很好,非常好!”
“你师父对你好的前提不也是你爹娘不要你了嘛。”陶白池一语中的。
“我生来就没有父母,所以没感觉。师父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而且对我可好了,我想什么要什么她都会满足我!”宣沁满目幸福。
纸鸢的背影却悲伤,走进空荡荡的屋子,灰尘已经积满地面。
“你师父又当爹又当娘,你师父是阴阳人呐。”陶白池与宣沁在外吵闹,“你敢骂我师父,我……”
宣沁一掏出傀儡娃娃便向陶白池的脸拍过去,仍旧被他一扇子挡下。
“二位……”对门走出来一位柔柔弱弱的女子,“你们是纸鸢的朋友吗,她回来了吗?”
虽然家人一去不返,但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陈柔却对纸鸢一直记挂在心。二人久别重逢,并肩同行在村道中。
关于这段时间的经历,纸鸢能够很愉快地对朋友说来,“我们还在平原上遇见了一个驾驶巨鹰的朋友,我还在空中荡秋千可好玩了。”
“幸好纸鸢你遇见了好男人。”陈柔羞涩一笑,“有一事我还怕来不及告诉你,我跟刚哥要成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陈家村一行,纸鸢到底是收获了好消息。
“婚礼啊,我还从没参加过,纸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宣沁饶有兴致。
“不过还有几个月呢。”纸鸢道。
陶白池惯常阴阳怪气地说话,“你宣镇一半男人都喜欢的宣沁姑娘竟然没有受邀参加过婚礼?”
“他们喜欢我,可我又不喜欢他们,当然无法成婚。”宣沁骄傲地表示,“倘若有一日我找到真命天子,必定会举办最盛大的婚礼。”
“那么多男人你都挑不出一个,我看你没希望了。”陶白池毫不留情地说。
“你怎知我没找到那个?”宣沁目不转睛地注视陶白池的眼眸。
方才纸鸢与陈柔叙旧时,还被误以为与陶白池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说什么陈柔也要纸鸢带陶白池到时候一起来,纸鸢的解释只被当做害臊。
作为旁观者,纸鸢明明白白地看出宣沁对陶白池满眼都是意思,只是不确定是个什么意思。
到头来,陶白池自打招惹到宣沁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甩不掉她,甚至三个人一道回往白池山庄。
“原来你住山里啊。”宣沁始知。
“可不是嘛,山野小家容不下你宣大小姐,到处都是蛇虫鼠蚁吓人的很,你最好回去了。”陶白池故作恐吓。
“我不怕,你会保护我的吧?”宣沁一起势打算缠上陶白池便被他预判闪避,即使如此宣沁仍旧坚定不移,“无论你说什么吓唬我,我来都来了,肯定不会轻易离开。你身为男子又是主人,自然得护我周全。”
陶白池已然无言以对,只求这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够玩腻了速速离开。
纸鸢却别有请求,“宣沁姑娘你能教我剪纸吗?”
一听此言,陶白池疾行的脚步蓦地一顿。
那日在宣镇,纸鸢为宣清的纸花所吸引,觉得甚是美丽,她表示,“我想亲手剪一套喜庆窗花送给柔柔。”
对于这个请求,宣沁爽快地答应,不过她还是想参加婚礼。
“你要逗留在这里几个月?”陶白池不敢想象。
“几个月确实太短了,先试着待个一年半载吧!”宣沁乐意道。
事已至此,陶白池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已汹涌澎湃。
通向白池山庄依旧需要穿过草荡,宣沁二话不说便用纸傀儡贴伞向前攻击,荡平一片草荡。
“喂你……”陶白池欲言已迟。
“你家门头草都这么高了,也太失礼于我这位远来的贵客了吧。”宣沁自说自话,接下伞靠在肩头,“我帮你解决了,无需言谢。”
“没人请你来!”陶白池唯有忍气吞声,畅通前行。
荡平一条路径前行果然使人舒心,至少纸鸢这么觉得。
曲径通幽,白池山庄的破落门户便显现出来,直叫宣沁望而却步,“这地方能住人吗?你家中还有何人在?”
纸鸢在意道:“我走的时候明明关门了,难道是风吹开了门?”
陶白池一步踏上门阶便预感庄中有异,即刻跑进其中,挥扇而出的仙女傀儡便飞越屋廊房檐。
这么久以来,纸鸢从未见他面临何事如此严色,不由得为之紧张,“怎么了陶白池?”
“有外人闯入。”陶白池头也不回地直奔庄院。
“有架打,我也去!”宣沁拔腿直追。
作为居住的庭院里,一位悠哉悠哉的公子坐在亭子里自斟自饮。
四方仙女傀儡突然出没,男子见状便放下杯盏,跳脱出亭子。他从怀里一枚陶制的灰盒子,取出内容的四张陶牌,于五指之间化成四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傀儡与之对阵。
四比四的傀儡对决一触即发。
男子抚平衣襟,转首面向月门,当陶白池跑进来盯上他的一刹,他与之一笑,“久温师兄,好久不见?”
虽然岁月令人容貌变迁,陶白池却是自小一副令人惊艳的冷样子,而唤他师兄的这位,一副笑相与陶白池正好相反。
傀儡无声停手,二人四目相对,眼里仍有往事记忆。
“坏人在哪儿?”宣沁冲了过来,“我帮你!”
“别动手。”陶白池及时喝止。
稍迟一步,纸鸢也追了上来,不明情况如何。
一左一右,一青一紫,两位女子各有各的美丽。
“师兄真是好福气,我原以为师兄这些年是独居,没想到另有两位美人相伴。”
“废话少说,虽然你叫我师兄,但我可记不清你是哪位了。”陶白池拉下一张臭脸。
“二十年未见,久温师兄不记得了我也是无可厚非,我是亦寒。”
陶久温,陶白池的曾用名,陶亦寒,陶久温曾经的同门师弟。
此情此景,纸鸢拎不清。她只是注意到已经停战的傀儡,对方的傀儡也作人形,但是不像陶白池如一的风格,对方傀儡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脸,倒是有点骇人。
师兄弟在夕阳下的石峰上叙旧。二十年,白山依旧葱茂,眺望那一片竹海也已然重生。只是在霞光下,仿佛烈火复燃一般。
“师兄……”陶亦寒一开口便被陶白池打断情绪,“煽情的话不必多说,你就直说来这里有何企图?”
“既然师兄不想听,那我不说便是。”陶亦寒开门见山,“其实我此来白山,是带着师父的意思郑重邀请师兄您参加霸洲城的傀儡大会。”
“都二十年了,黑土长老还活着呢?”陶白池毫不尊师重教,“我还以为他已经默默入土多年了呢!”
“师兄,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陶亦寒面不改色,“此番,师父与我都是诚心邀请。届时各方傀儡师都会齐聚一堂,切磋较量,共襄盛举。”
“打架呀,这次是要针对哪家?我如今逍遥自在,无欲无求,只要你们别打我就行。”陶白池一丝冷笑。
“师兄果然还是耿耿于怀,都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