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灯会圆满落幕,天亮之后,陶白池顺利拿到一盒谢钱,银锭足足四十两。
抱着沉甸甸的一盒,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纸鸢不由得瞠目结舌,“这、这么多呀!”
“像这种事情,深受其害的人当然很愿意花钱消灾,这点谢钱小意思了。”陶白池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好像经常干这种事?”纸鸢不禁置疑,“几天就能挣这么多银两,可是你却说没钱。”
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地经营一家陶瓷铺生意自然是寥寥草草,陶白池的气质看起来倒是衣食无忧,得体逍遥,偏又哭穷,钱袋叮当。
“赚钱来自然是花了,难道埋到土里去?”陶白池肆意而言。
“你一个人花得了这么多?”纸鸢精打细算,“四十两的话,像我们普通人家能日常花销花三四年呢。”
“四十两而已,连你爹欠的债都不够还清。”陶白池一言击破纸鸢的计算,“不过这是我的钱跟你可没关系,可不会用来帮你爹还债。”
“我又没当这是我的钱。”纸鸢默默将钱盒装进包袱背好,并非占为己有。
“我的钱呢很快就会花完的,我得给你的仙女姐姐们买衣裳买胭脂,每次一买就十几份,不能厚此薄彼,花销很大的。”
原来如此,陶白池一人独居,但养着一群美不胜收的傀儡仙女。
在此之前,纸鸢并未多想。一个男人和一群貌美如花的“女人”,此刻她不由得露出疑色,“傀儡还要化妆打扮穿衣服,你到底拿她们当什么?”
“除了傀儡还能是什么?”陶白池心态坦然,另有想法说道,“如今你也跟了我,供我使唤便如同我的傀儡一般。那我是不是也该给你买点漂亮衣裳和胭脂水粉,改变一下你村姑的形象免得与我太不相称。”
“谁是你的傀儡,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纸鸢激动反驳,“我只是欠你钱不是卖身于你,岂会受你操控,还有啊我想穿什么是我的自由,不劳你破费。”
一言不合,纸鸢便如同放飞天空的纸鸢越来越远。她是纸鸢,却并没有一根线拴在陶白池手里。
“欠钱的还敢这么嚣张,天理何在?”陶白池唯有向天仰叹。
离开木偶镇,延行百顷深林及无边草原,风吹草地,一望无际,纸鸢不由得怀疑偏离了正常的路线。
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人在一片绿意平原,就如同船帆迷行海洋一般。
“陶白池,我们迷路了吧?”纸鸢一语道破,“都怪你不沿着林道前行,非说草地平坦,这下可好,走到哪儿了去了?”
事到如今,陶白池仍然毫无顾虑,“只要有脚就有路。”
“等着露宿野原吧你!”纸鸢只得与之同行。
二人行进在漫无边际,和风暖阳的草原,脚踏平软,然道路漫长。
“我走不动了。”纸鸢着实累得往草地一坐,按摩自己酸胀的双腿,“陶白池你明明赚到钱了,就应该在木偶镇雇辆马车前往宣镇。”
“你不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好村姑嘛怎么净想着偷懒享受呢?”陶白池义正言辞地教训起来,“做人当然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的才踏实,不能总想着飞……”
这番话实在不像是陶白池的风格,纸鸢更是盯着他满目疑惑。
话及此处,忽来一阵大风刮向二人。正偏西的日头被空中一物遮挡,将阴影盖向草地上的纸鸢和陶白池。
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天,凌驾于半空,迎风挥舞翅膀的一只巨鹰正以俯瞰之势向二人降临。
“这是什么啊?”纸鸢眼中惊愕十分。
日光照影一只巨鹰掠过草原,腾飞在风中,翱翔于天空。
纸鸢跟陶白池搭乘上巨鹰天空船,在夕阳下飞越漫无边际的草原。
木制鹰体设计庞大精巧设计,鹰头栩栩如生,其左右双翼足有三四丈。在载人的吊篮前端,年轻自信的傀儡师鲁飞操纵着十几根绳索平稳飞行。
巨鹰翱翔,这简直是傀儡中的极品。纸鸢乘坐其中不禁感叹,“这也太厉害了吧!”
此刻纸鸢为之惊叹的样子,可比那一夜赞叹陶白池制服巨人傀儡的时候更加毫无保留。她贴着围栏眺望俯瞰,豁然阔达。
“我从小的梦想飞到天上,所以致力于研究飞天傀儡,这是我梦想成真的作品,今日是第三次试飞。”鲁飞骄傲地说。
“才第三次就敢载人,不怕万一坠毁害死人吗?”陶白池张嘴毒舌。
“陶白池你别乌鸦嘴,鲁飞师傅明明飞得很稳。”
“我现在确实不敢飞得太高,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有一日能够飞上云端,直达云霄。”
心有多高,天有多高,人心总有意图征的一片蓝图。
“遨游云空想想都很刺激,不过鲁飞师傅你还是要量力而行。”纸鸢好心相劝。
“谢谢纸鸢姑娘。”鲁飞说,“我看纸鸢姑娘很大胆也不畏高,要不要试一下这个?”
说罢,鲁飞牵动两个根绳索,吊篮后方便开了一扇门,鹰腹暗阁开启降落一架秋千。
“在空中荡秋千!”纸鸢略觉惊险,不自觉瞄了陶白池一眼问,“这会不会太刺激了。”
“不怕死就去玩吧。”陶白池冷漠地表扬,“反正你的胆子,大的很。”
“你不知我的名字纸鸢是怎么来的,我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飞过天上,这点高度我还真就不怕。”纸鸢果断尝试。
她听鲁飞的指挥在秋千上坐好,将护绳也系得绝对牢靠,双手抓紧绳索,准备荡落。
“哇!”纸鸢的呐喊声响彻整片草原,她摇摆在空中,与风交融。
广飞草原范围极广,天黑了之后,鲁飞也不敢继续飞行。于是他热情招待两位有缘的客人来到他的飞行基地,位于原中林一栋情调别致的树屋。屋子里随处可见半成品的傀儡,有些也是他为人订制的作品。鲁飞偏爱翼类,就连灯盏都是雀鸟的形状。
平日里,他绝大多时间都住在这里研究飞行傀儡,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方有所成。
“真的很厉害!”纸鸢再次由衷夸赞。
四野的凉风吹过窗户,纸鸢站在窗前望着下方的鲁飞在细心修整他的完美作品。
屋内大大小小的傀儡,陶白池粗略一观,板着一副不过尔尔的表情。墙上还有一张精细标志的图纸,看样子不是那只巨鹰,而是金羽凤凰。
看遍房中之后,陶白池才沉着眼神走向纸鸢,见她所见,“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鲁飞是个坚持自我,勇于挑战,不畏艰险的傀儡师。他不仅造出这么大的巨鹰,还能操纵着起飞,勇敢冒险,实在令人佩服。”纸鸢由衷而发。
此刻,陶白池突然起了好胜心,“我比他厉害多了好嘛,如果是我,不用绳索都能让鹰飞冲天,直达云霄。”
“我知道你的厉害,你们不一样嘛。”纸鸢趁机问道,“那个你之前提到的傀力,那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呀?”
关于这个问题,陶白池给出了解释:傀儡师分为傀儡技师和傀儡法师,后者天赋异禀,无需借用线索,能以天赋之力操控,此力谓为傀力。
寻常的傀儡术普通人皆能学习,但拥有傀力之人万里挑一,能成为傀儡法师者更是少之又少。
“若经过修炼,傀力会变得愈发强大,那可是普通人求之不得的力量,能够为所欲为,所向无敌……”陶白池冷不丁地抛出钩子,“怎样,你有没有兴趣一试?”
拥有超乎寻常的力量便能肆意妄为,乃至轻而易举地杀人性命,这难道就是力量的意义?
“我一个普通的村姑我只会耍皮影戏而已,哪有你说的这种东西……”
“没有吗?”陶白池的双目注视硬是让纸鸢感受到严刑逼供的锐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下去看看。”
说罢,纸鸢便从陶白池的跟前溜之大吉。
而陶白池可谓是平心静气,望向窗下纸鸢轻快地跑了出来,“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翌日,晴光明媚,清风送爽。
巨鹰重新启航飞越广飞草原,在正午之前,在一座半山崖上着陆。
从此处望下去可见一个镇子,鲁飞说那里是朱雀镇。沿着山路下去,无需半个时辰便能到达镇上。
“我还以为你会一路送我们到宣镇呢?”陶白池竟如此说。
“因为我的技术还不够纯熟,所以怕飞得太远会……”
“就是不够勇敢呗。”
“陶白池你有完没完!”纸鸢抢夺话语权,真诚感谢,“谢谢你在草原捎上我们还送我们到这里,我相信鲁飞你一定会飞得更高更远,终有一天征服天空。”
萍水之逢,终有别离,告辞之后,巨鹰返程。
这一段搭乘飞鹰的记忆对纸鸢而言必定会终生难以忘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重逢,再乘坐一趟,再荡一回空中秋千。”
“你若是如此恋恋不舍,方才就应该别下来,跟他飞回去得了。”陶白池故作嘲讽,“我看你二人都爱追求刺激,也算志同道合,何不比翼上天,双宿双栖。”
“我可没这么想。”纸鸢自我明确,“偶尔的刺激还挺振奋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说罢,纸鸢蹬了蹬脚起步行走,“走了,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