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陈设跟慕朝雨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简易的红木书桌更换成了更为奢华的金丝楠木，那一排排厚重的书架也都撤出去了，换上一排逗鸟架和她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
房间中到处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慕侯爷坐进披着羊皮的座椅中，老练地点点下巴，示意慕朝雨坐他对面。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在我记忆中你还是个小不点，一转眼就要嫁人了。”
慕侯爷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亲自倒了杯茶，推到慕朝雨的跟前。
“多谢父亲。”
慕朝雨何时受过慕侯爷这样的优待？忙不迭将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慕侯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慕朝雨以为父亲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只是简单的进行女子婚嫁前一些寻常的教诲罢了。
这些话本应该是由慕夫人来说的，不过想到慕夫人最近的状态，慕朝雨聪明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颠三倒四的将一些话重复了三四遍后，慕侯爷才旁敲侧击的试探道：“朝雨，这些年，府上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来没少过你吧。”
“……父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慕朝雨很难不想起前段时间，慕晴雪联合母亲掉她的月钱的事。
慕侯爷显然也有这段记忆，他将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母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现在是不疯魔不成活。前段日子，我忙于朝廷的事，因为后院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连对自己的女儿……唉。”
慕朝雨隐约愿意意识到慕侯爷恐怕要说些什么了，不动声色地听着，并不接话。
“你那时候应该来早点找我的，”慕侯爷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你呀，哎……性子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受了委屈也不说。”
“我娘？”慕朝雨很想保持镇定，可还是没有掩饰住声音里的颤抖。
“你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明白，”慕侯爷摇了摇头，满脸的惋惜和哀伤，“还记不记得你姨娘过世的那段日子，我不在府中？”
“是……”慕朝雨的嗓音越发艰涩。
那段灰色的记忆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深刻，她是不可能忘记的，“父亲的时候受了皇上的命，去边疆了。”
“就是如此，才会让你姨娘在府中受到那么大的委屈啊。”慕侯爷单手撑着额头，摇了摇，“你还不知道你姨娘的死是有蹊跷吧？”
“什么？”慕朝雨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她一直以为生母是因病去世的，可现在临到要嫁人了，她才知道生母的死另有原因！
“事到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了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我也就跟你说了吧。”
慕侯爷的目的终于达到，掩饰住唇角的笑容，故作云淡风轻的说：“当时你姨娘完全是被你母亲害死的。”
“为什么？”慕朝雨的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她虽恨不得能立马为母亲报仇，可勉强还残留了一丝的理智告诉她，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我非常宠爱你的姨娘，引起了你母亲的不满。我从回府的第一天起就派人暗中调查了这件事。”
慕朝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激动得不能自已，“既然父亲这么疼爱姨娘，可为什么这些年，父亲都没有做出任何实质的举动！”
“因为我不想替你姨娘报仇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母亲的母家有多么雄厚的实力。我想在朝廷中有一席之地，就离不开他们家的支撑。”
慕侯爷的语气悲悯又残忍，神色在慕朝雨看来更是逼近冷漠。
“所以这些年我才委曲求全的收集了所有的证据，这回我也是借着这件事，才彻底的将你母亲关在阁楼中。”
难怪……慕朝雨来时的路上，还想过替慕夫人求情一二。
现如今却是半句有关慕夫人的话都不想说出来了。
眼见着慕朝雨的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慕侯爷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了，这件事在我心中压了很多年，今天跟你说出来，我也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告诉我？”慕朝雨的脸上滑下了两行清泪。
但凡她早一点得知真相，她绝不会容忍慕夫人在府上安生的过这么些年！
一想到自己的生母惨死在慕夫人的手里，而她却一无所知，还兢兢业业的喊了慕夫人这么多年的“母亲”，慕朝雨的喉咙就泛起了一股恶心的酸水。
“冷静点，朝雨，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慕侯爷从厚实的座位里站了起来，抬手搭在慕朝雨的肩上，颇有几分雨中心长的意味。
“你还小，不能背负那么多的血海深仇。这些仇，我如今都帮你报了。”
“父亲……”慕朝雨怔愣地的抬起头，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的父亲。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些年把你冷落了，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当初就是我对你姨娘太过热络，所以才让你姨娘招来了杀身之祸。我已经吃够教训了。”
慕侯爷温和的笑了笑。又推了一下慕朝雨的肩膀，“好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记住了，步府跟我们可完全不一样，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嫁过去了别让人笑话。”
慕朝雨心中涌出了一丝温情，这是她从生母去世以后再也没有过的。
她深吸一口气，真诚的点了点头。
“还有，要是在步家受到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及时写信给我，知道了吗？”慕侯爷的神色愈发的温和。
“可千万别受了委屈，一个人憋着。虽然我们慕府的家底比不上他们步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了，父亲。”慕朝雨本想说他们不会这么对自己，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父亲毕竟是关心自己，她只管应着就好了。
慕朝雨还沉浸在父亲原来爱着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一道影子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