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身为一朝的丞相，竟然在私底下存了粮仓？
步应允情不自禁的凑近一步，眯起眼睛，低声道：“我家世代都是精忠之士，丞相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但凡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我绝对不可能包庇你的。”
还真是跟他爹一样多疑。顾凌墨在心中撇撇嘴，面上冷淡道：“不过是上个月才开始买的，小将军要是信不过，可以派人查，我问心无愧。”
一个“小将军”听起来格外的刺耳，步应允有些不爽的皱了皱眉头，道：“你既然敢这么说了，想必是料定我查不出什么了。”
“你怕自己查不清，可以让你爹帮你查。”顾凌墨淡淡的说。
“你！”步应允用力攥紧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磨牙道，“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跟苏锦薇还真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求你什么了？”顾凌墨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面，拧眉追问道。
“没什么，”步应允有些不耐烦了，“你那里有多少让我家运过去？”
他还急着回去见慕朝雨呢。
最近慕朝雨查出了身孕，他是一刻见不到慕朝雨就心痒难耐的。
顾凌墨只好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放在一边，抬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咳咳——”步应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花了多少钱？”
粮食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便宜的。
“几乎全部积蓄。”顾凌墨云淡风轻地说。
那口气跟‘才吃过饭’没什么差别。
步应允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顾凌墨。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说道：“真看不出来，没想到丞相大人还是个情圣，我为我之前的以貌取人道歉。”
顾凌墨懒得问步应允之前是怎么猜测自己的，只道：“能运过去吗？”
“你说呢？这么大一批，我要是运过去的话，皇上肯定以为我家要造反吧？”步应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双手环胸，“喂，不是我说，你买这么多的粮草，真的不是打算造反？”
“我没这个心情跟你贫，”顾凌墨压近一步，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焦虑，“我也没让你一次性运过去。先运三分之一。”
步应允很想说即便是三分之一，也有够多的了。
不过看到顾凌墨眼中浓郁的担忧，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事实上，他跟顾凌墨有一些感同身受。
换做是慕朝雨去了边疆这么危险的地方，他肯定也夜不能寐。
“我知道了。”步应允深吸一口气，又生生的看了顾凌墨一眼，道，“你们欠了步家一个大人情，记住。”
“放心，”顾凌墨面无表情的说，“我顾凌墨最讨厌的就是欠人情。”
言外之意就是一定会还的。
步应允没再废话，转身利索的离开。
四月已至，雨水再次充盈起来。
大雨连下了三天，苏锦薇一天也没歇着，先是安排人盖了个粥棚，又带着人把街道两边的房屋全都修缮了一遍。
时间紧张，她专门找到百姓商量，先不管哪家的，而是修一间大通铺，让大家有个落脚的点。
此举自然受到了百姓的全票赞成——
如果一家家修下去，谁能保证自己的房屋就一定是排在前面被修的？
与其那么贪心，倒不如先合着大众一起睡几天，反正节度使说了，先修大通铺，后面再给每家每户修自己的房子。
人一多，一旦一个人讲话，整个大通铺都呜呜一片声音。
不过日子已经够苦了，爱讲点话也没什么错。
今天下午的粥发放完毕，老百姓们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躺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通铺很宽敞，不过每个人的空间就那么点大。
钱老四是个年过半百的汉子，脸黑漆漆的，又被人称作煤老四。
他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就听到旁边的小青年抱怨道：“这馒头才巴掌大，连塞牙缝都不够，也不知道节度使贪去了多少呢！”
“应该不至于吧？咱们不是都有的吃了吗？”有个老妇人抱着怀里还不会说话的婴儿，谨慎地问。
小青年极其夸张的“哈哈”笑了两声，伸出手指笔画一下，神秘兮兮地道：“大妈，你也太天真了！咱们这地方又穷又破，要是不能从中获得什么油水的话，哪个大官愿意来这儿？十成的粮食，少说也要贪去八成！”
他的声音不小，有不少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大家都没什么文化，习惯性的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叽叽喳喳起来。
不过也有反驳的，“不对呀，如果真的贪了那么多的话，我们怎么可能还有粥喝？”
“是嘞，”钱老四忍不住从单薄的被单上坐了起来，“这粥啊，你把筷子插/进/去都能立的起来。哪像以前赈灾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嘞。”
“煤老四，你自己傻，别带着大家一块儿傻，成不？”小青年冲天翻了个白眼，“这能说明她没贪吗？这只能说朝廷这回发下来的粮食够多！”
“是啊……”
“斯，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们消息不灵通，我这个人也比较大方，就跟你们讲吧！”小青年豪气横秋地一挥胳膊，“我认识几个中原的朋友，这几天不是安定下来了吗？他们的信也寄到我这儿了，问我是不是过得好。”
“然后呢？”
“哼，他们可担心我了。为什么呢？你们没看出来吧？咱们这个节度使啊，是个女子！”
一时间人群哗然，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
“不可能吧？”抱着婴孩的老妇人有些接受无能，道，“我前些日子才从她手中接过粥呢，看那穿衣打扮，明明就是男子啊！而且脸也黑黑的，跟煤老四没什么区别。”
“都说了你傻，就别插嘴。知不知道什么是黑粉？就是女子专门往脸上抹的一种粉，再穿成男装，收拾两下就像个男子了！”
“她在女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