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眠一路昏昏欲睡,她昨晚没睡好,眼底还有着一团乌青。直到苏子拍醒她,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青州城到了,小姐。”车夫说。
“哦。”
卿眠起身撩起车帘去看。
平砖砌筑的城墙耸入云霄,四隅各筑一角台,十分气势磅礴。最上方镶着“青州”三个烫金大字。
这里便是青州城了。
进城已有官兵把关,正层层审查,需要提交通关文牒。
看起来比无垢镇严格太多。
卿眠蹙着眉,看了看温如鹤一眼,还未开口,温如鹤便说:“我们分开进城吧。”
她开口问:“你不从城门进去,还能从哪里进去?”
苏子在一旁插话道:“小姐,温公子想去的地方,是无人拦得住的,你就别操心了。”
这么一听就不是从什么正规途径进来了。
卿眠咬咬牙,对外头的车夫说:“你去打听打听,青州城哪家客栈最好。”
车夫迷茫了:“什么样才算最好?”
卿眠说:“最贵、最大、最豪华、最好玩!”
车夫:“……”
苏子一时也哑然,心想再有钱也不是这样胡闹的。
但是仔细一想,出了青州城,再走水路,一路往东南边方向走,那边皆是荒蛮贫苦之地,又岂能再遇到这样繁华的城都了?
这样一想,她就又宽下心来。
车厢内一片静默,只有温如鹤缓缓地给自己披上鸦色鹤氅,又慢慢地戴上了竹编幕篱。
车夫回来了,隔着车帘,压低声音说:“小姐,我问过了,都说青州城里最贵、最大、最豪华、最好玩的客栈,便是听风阁。”
卿眠点了点头,这才对温如鹤说:“我在听风阁订三间上等客房,你到了听风阁,去向店家报上我的姓名即可。”
想了想,她犹嫌不够,笑吟吟地又补上一句:“温公子,你可要保重。”
温如鹤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几番变幻后,像是终于耐不住了,终于问出口:“没有其他要说的?”
卿眠迷茫地看着他:“我还要说什么?”
对啊,她还要说些什么?
这一路上,她对自己得体大方,堪称得上温柔体贴。
温如鹤看了她半响,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也慢慢地流淌出一丝迷茫,像是比她还要费解。
他到底在气什么,又是想寻求什么回应?
在想这个问题的同时,一副画面在脑海里缓缓浮现,那是在火堆旁,卿眠和温如璧坐在一起谈心的身影。
这两个人越看越讨厌,让他油然升起一股像撕毁这幅画面的冲动。
“你怎么啦?”卿眠难得看到他脸上这幅表情,倾身向前,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不会因为天气太冷,发烧烧坏脑子了吧。”
温如鹤:“……”
他面无表情地拍掉了她的手:“我走了。”
说完,不等她回答,他就干脆利落地钻出了车厢。
卿眠的手被拍掉,还悬在半空,她僵了片刻,咬牙道:“有病!”
一边说着,她一边收回手,顺势扭动一下手腕。
苏子笑了笑,不答话。
没了温如鹤,他们三人很顺利地进入了青州城。
青州城十分热闹,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等应有尽有。车马粼粼,行人川流不息,叫卖声彼此起伏。
期间苏子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流,看得她惊叹不已:“青州城好生热闹。”
街道堵塞,马车前进缓慢,卿眠干脆又睡了过去。等到苏子再次摇醒她时,已经到了听风阁了。
听风阁比想象中还要豪华气派,分明取的是一个雅致的店名,竟是十分金碧辉煌、雍容华贵,卿眠下马车后,被门口的两樽吞金稳兽给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般暴发户的装横,为什么叫听风阁啊?
卿眠后退一步,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问:“确定是这里?”
车夫苦恼道:“千真万确,小姐,你不信可以抓路人盘问。”
卿眠:“……算了,出门在外,万事要小心为上,这种丢人的事我们不能做。”
车夫:“……”
车夫无语凝噎,不由去回想,似乎这一路丢人的事做得也不少。
接下来一路进去订下上等客房还算顺利,只是领着他们往客房走的,竟然是一位妙龄女子,自称雾娘。
雾娘领着他们往楼梯上面走,这里和如意客栈不同,光是楼层便有六层,最往上是私人楼阁,那是不能见客的。
卿眠倒对这些没什么好奇心,她实在困得很。
雾娘一路介绍这栋听风阁。
她说一会,就拿手帕往嘴边捂一下,笑得千娇百媚:“小姐有所不知,听风阁里样样齐全,包你满意。这里的大堂和二楼都是雅间,分为春、夏、秋、冬,你若想在听风阁堂食,可抽取其中一个牌子,在相应的雅间中享受别样的风采。”
看卿眠神色恹恹,她又笑道:“若是小姐夜里显得无聊,也可上楼饮酒作乐,弹琴吹箫,亦或者吟诗作对,你喜欢什么,这里便有什么。听风阁与别处不同,这里呀,你想要什么都有,包你满意呢……”
卿眠:“那你们这儿还挺海纳百川的……”
雾娘“啊”了一声,嬉笑地伸出手,手帕划过卿眠的肩,笑得花枝乱敲:“小姐真会开玩笑。”
卿眠轻咳了一声,正想说话,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声。
雾娘领着卿眠他们往楼上走,而楼上也有一群人往楼下走,这两帮人在楼梯处狭路相逢。
卿眠只往上瞟了一眼,惊得差点咬舌头:“等等——”
而温如璧也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合起了折扇,他身后的人非常训练有序地停住了脚步。
空气安静得可怕。
卿眠欲哭无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半响,倒是温如璧先开口,他冲她笑了笑,那笑容藏着几分虚伪的友善,他一字一顿地说:“卿小姐,这真是太巧了。”
卿眠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凭借着她和温如璧对住宿方面高标准的惊人默契,他们总能变着花样,在不同的场合制造偶遇的契机。
“既然卿小姐要入住,我们就礼让一下吧。”温如璧对身后的人说。
他发话,哪有不从的,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卿眠扯了扯嘴角,完全不知道该挂什么样的表情了,只能僵硬地道谢:“谢谢温公子。”
温如璧说:“若真要谢,不如今夜一同去楼下雅间,你请客。”
卿眠连忙摆手:“……不必了吧。”
温如璧叹了一口气。
“那便是没诚意。”
苏子皱眉,连忙把前面的卿眠一把拉到身后,横眉冷对:“温公子莫要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