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眠露出一个笑:“很好啊,非常好。”
直接晕死过去能好到哪里去?这个死书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卿眠和苏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特意坐在温如鹤旁边,一坐下来,便不管那对温家兄弟的脸色,而是笑眯眯对绝命书生说:“我呢,是专程来给你送钱的。”
说着,她便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百两,递了过去:“能否把我的玉坠子还给我?”
绝命书生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地握着一盏透明的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茶烟,也跟着笑:“这玉坠子于你而言很重要?”
卿眠冲他挤眉弄眼:“那当然,这可是我的未婚夫,如鹤哥哥送给我的。”
虽然温如鹤比她小一岁,但是在这个如果说是如鹤弟弟,那多没气场!她不如委屈一番辈分了。
听到她这句话,绝命书生没忍住,吹茶烟的力道不小心大了些,滚烫的茶汤当即洒了出来。
温如鹤:“……”
他正欲转过头去瞧她,而她一边对绝命书生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一边悄悄探出手,在桌底下按住了温如鹤的手背。
温如鹤垂眸看了看。
女孩的手洁白如玉,手指纤纤如嫩荑,就那样覆在他的手上,柔软得像柳枝划过池面,他微微有些出神,鬼使神差地顺着她没吭声。
她微微用了一点力按住他,他便偏过头,想抽回手,却又想索性任由她这样握着。
“咳咳……”
绝命书生很快脸上又挂上笑容,拿出手帕去擦拭桌面上的茶汤:“卿小姐真是爱夫心切,不仅爱夫,还爱屋及乌,只要是个姓温的,你都很爱护,我真的好感动。”
卿眠:“???”
她还没开口,温如鹤便说话了:“陆思行,你想改个姓又有何难?虽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你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在家世这一点与我们本就投缘。”
卿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背过气来。
我的天,温如鹤说话好毒!
什么叫你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在家世这一点与我们投缘!
谁想要这种投缘啊!
不过,江湖人士只知绝命书生的名声,她倒第一次知道绝命书生的姓名。
以她对温如鹤的了解,若是他真的厌恶此人,那么根本不会多费口舌,能值得他开口的,那么他们之间关系应该也不差。
陆思行看了温如鹤一眼,他心思玲珑程度和温如鹤不相上下,很快就发现了温如鹤的一只手放在桌下,随后又发现卿眠另一只手也放在桌下。
就算他不弯腰去看,也能想象他们在做什么。
陆思行眉心一跳:搁这秀恩爱?
但是他还是不动神色地开口:“温公子,若是因为投缘而改姓,那我这些年广交道友,岂不是要改成百家姓。”
卿眠被他这不要脸的回答折服。
绝命书生虽然身怀绝技,但是在江湖上经常神出鬼没、坑蒙拐骗,三天两头就传来和他有关的绯闻。再加上本人油嘴滑舌,到处扮演芳心纵火犯,诱骗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良家妇女,据说此生非他不嫁的女子,可以从元安城排队到长安城!
这样一个人,行事方面日常刷新世人的道德下限,那名声早就烂到家了,就他还广交道友,哪位道友愿意和他结交?
而哪厢,温如璧似已看够热闹了,轻飘飘地接口:“你若不嫌弃,也可以入赘。”
陆思行脸色微微发青。
卿眠在一旁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你不会看不起温家吧?今日你对温家爱理不理,明日温家让你高攀不起!”
陆思行头疼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颇为无奈:“卿小姐,你这还没出嫁呢,胳膊就往外拐了,是不是就算温家是一条贼船,都不需要靠岸,你见到了还喜不自胜跳下河自己游过去啊?”
卿眠一时语塞。
不愧是绝命书生,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说话也夹枪带刺,一套接着一套,在阴阳怪气方面一山更有一山高。
老实说,她闯荡江湖久了,什么牛鬼蛇神、妖魔鬼怪见多了,但是阴阳怪气第一人的称号,在座三位她个个都领教过一番,全都可以拔头筹。
如果绝命书生真的入赘了温家,啧啧,这个画面太美不敢想象,但是这三个人凑到一块,跟养蛊有什么区别?
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在口舌方面一般见识,毕竟她还留有后招。
于是卿眠笑眯眯将怀里的《温家剑谱》拿出来,说:“你别管我有没有出嫁,横竖我和温家也是攀亲的,倒是你,你偷偷摸摸做这个赝品干嘛?还拿来在市场上流通!是不是想败坏温家的名声!”
不等他的反应,卿眠“啪”地把《温家剑谱》放到桌子上,语气既委屈又不服:“昨晚我让你去救温如璧,你还趁火打劫、强买强卖,非要我买下这本赝品。我不过是破财消灾,损失点银两不要紧,但是你折损败坏可是温家的名声!”
陆思行:“???”
温家的名声还轮得到他折损败坏?
温如璧看着这两个人来回斗嘴,不由哑然失笑。陆思行向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于他那箱笼里的书籍,他向来是懒得研究的。
能做出《温家剑谱》的赝品,其实也不意外。
他放下茶杯,举起手握成拳搁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好了,陆思行,把银两还给卿眠吧。”
陆思行本来也不缺钱,不过是喜欢挑逗他人,尤其是品貌上乘的女子。
闻言后,他大方爽快地把银两又推还回去:“卿小姐,我看我和你也很投缘,这一单就免了。”
卿眠看这两个温家兄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顿时意兴阑珊,恹恹地收回银两连根自己的玉坠子,顺带把桌底的手也抽回了。
她解放了双手,很快又对圆桌上的饭菜提起兴趣,拿起筷子后,一边用余光开始搜寻适合口味的菜色,一边问:“一直叫你绝命书生挺没劲,我就称呼你为陆公子吧。”
她语气一转:“陆公子,那猫妖你怎么处理?”
这话一出,一直安静听着的苏子敏锐感觉得到,饭桌上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
温如璧合掌而笑:“我们其实适才便是在商量此事。”
顿了顿,温如璧好奇地问:“怒我冒昧,卿小姐是打算去长安,救定了青琼裳?”
卿眠一愣,她都没说自己要做什么,温如璧怎么知道?
她狐疑的目光转投到温如鹤的身上,温如鹤却没在看她,他正垂着眼,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枚银勺,慢条斯理地搅着清澈的茶汤,仿佛置身事外。
温如鹤这个人有时候洞察力可怕得离谱。
有时候她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温如鹤就能做到闻弦歌而知雅意,先她一步领会到她的用意。
事实上,她确实很纠结。
伴随青琼裳度过她的生平后,特别是亲眼所见自己父亲对青琼裳的承诺,她知道,青琼裳肯定不甘愿以纸人之躯,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
她确实很想去长安,想让青琼裳能安息。
但是江湖规矩,便是不插手朝堂之事。
卿家和皇室也算是有羁绊来往,她就这么毁了当今天子唯一的念想,这个年轻的皇帝一气之下灭自己满门怎么办?
更何况这样去一趟长安,意味着去药学谷的行程也要拖延,对温如鹤而言未必是好事。
卿眠老实地回答:“其实我也不清楚。”
温如璧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件事牵扯过多,袖手旁观才是最好的。”
卿眠反问:“难道我们堂堂大元朝,帝后之位要由一个已死之人,纸人之躯来扮演?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温如璧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勾了勾唇,忍不住就轻笑出声。
他说:“在这个世上,没有道理的事多了去了。”
场面陷入沉默。
过了半响,卿眠转过头问陆思行:“陆公子,那猫妖还活着吗?”
陆思行挑了挑眉,说:“自然是活着,不过也距离死了不远。”
卿眠轻声开口问:“顾涧可知道,青琼裳日夜去佛庙诵经祈福,其实是为了让他不要再满手罪孽,希望他平安此生?”
陆思行微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吧,在幻境里,顾涧赶来的时候青琼裳已经死了。”
是啊,他只当她是赌气,她是死心,故意避开自己。
却又怎么知道她临死前都放不下他?
卿眠语气稍软,声音更轻了,和刚刚的态度截然相反:“我有一事相求。这件事我们是无法插手,但是可以让他们两个解决。你带着猫妖赴往长安城,让顾涧进入幻境,让他自己看清最后的真相吧。”
陆思行从未想过让帝皇帝后自己解决,闻言后先是神色一滞,随后略一思索,便觉得可行:“但我不能一个人去。”
卿眠一愣:“为什么?”
陆思行笑得很邪气:“总不能好事都是你来做,坏人都是我来当吧?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若是真的想帮青琼裳,就随我一齐去。”
卿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对方的不要脸言论再次刷新认知下限。
但她忍了忍,还是说:“我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卿眠又扭过头看温如璧和温如鹤,开始逐一攻略:“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