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伊挚说道:商君您是一个十分仁义的人,看到夏桀暴虐残忍,喜好淫乐,天下疾苦,便为民心忧,愤愤不平;看到夏天子民心渐失,感觉是灭夏兴商的时机到了,采取了一些兴商弱夏的措施,在诸侯国之间,说了一些离间大夏的话。可是,这些如果让夏王知道了,事实是,夏王已经有所耳闻,对商国已经很有敌意、对您也有了防范之心了。此事天下人皆知,商国能承受得了吗?
商侯嘿然。
伊挚:一曰时,时不对;二曰势,势未至;三曰人,您也不是心机深沉、深藏不露之人。故,商国危矣。前不久,闻听夏王下令,让商国送太子至斟鄩城,可有此事?
商侯点头道:确有。
伊挚:如此,危之至矣!商君以为然否?
商汤沉默不答。许久,才问道:如此局面,有破解之道吗?
伊挚:有。只一个字:忍。
商汤:忍?
商汤“霍”地站起来,道:我商族自帝喾始祖,历经五百余年,刚强立世。一世祖契观火星、定农时,创二十四节气,助大禹王战洪水、疏理河道,大功告成;七世祖王亥,驯马服牛,发明牛车,来往交易,从此商人之能 美名传天下,可惜被有易国国王绵臣图财害命;八世祖上甲微发愤图强,四年后兴兵讨伐有易氏,杀绵臣为父报仇;先父王主癸,率民开拓,农桑兴旺,制造战车,为天下先。商人可曾忍气吞声地活过?
伊挚想了想,道:商侯所说,确实如此。但,此一时彼一时也。我有三问。一问,夏王履癸力敌虎豹,手托千斤房梁,商侯您能吗?
商汤:不能。
伊挚:二问,大夏之兵,有九旅。商国之兵,有三旅。以商国三旅对大夏九旅,能吗?
商汤:不能。
伊挚:三问,大夏九旅尚不能敌,夏王乃天子,可号令天下诸侯集兵而攻之,商侯能吗?
商汤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了:不能。
伊挚:有此三不能,只有一条路:忍。忍中求变,忍中求强。如若不能忍,逞一时之勇,只有最后一条路:灭族,亡国!
2、
商汤的车行驶在回商国的路上。
蓝蓝的天上,大块的云朵飘飘而过,像一个个巨大的动物竞相奔驰。
商汤面色凝重,他的耳畔,廻响着伊挚的话:
最后一条路:灭族,亡国!最后一条路:灭族,亡国!
听说商侯回来了,众大臣齐聚在侯府议事厅。
仲虺见没有伊挚,失望地问:商侯您亲自去请,伊挚,伊挚竟然未来?
商汤道:伊挚说莘侯待他不错,莘侯不允许,他不能私自逃亡。
郑车:一个小奴隶,商君亲自去请竟然拒绝,狂妄!狂妄至极!我带两个人去,打他一顿鞭子,把他捆过来就是了。大不了君上回头跟有莘侯说一声。
商汤瞪了郑车一眼道:莽撞!莽夫!……请伊挚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眼下最紧要的,是夏王对我商国的敌意。伊挚说,我商国只有一条路:忍。忍中求变,忍中求强。如这个局面不能改变,又不能忍,逞一时之勇,伊挚说了,我商国只有一条路:灭族,亡国!
郑车:伊挚真这么说?他混蛋!这个奴隶,竟敢这样小瞧我商国。放眼天下,除大夏之外,哪一个方国能是我商国的敌手?
仲虺接道:昆吾国。别说大夏,我商国能打得过昆吾国吗?
郑车脖子一挺:举全国之力,我商国未必能输给昆吾。三卿,汝等说是也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
仲虺却道:那么,再加上大夏呢,加上大夏的九旅呢?
郑车张口结舌:这,这……
仲虺转身向商汤,道:君上,我以为,伊挚说得有道理,我商国必须得忍。
商汤点头认可:是啊,只此一条路——忍!
众人纷纷嚷嚷地商议,直到暮色苍茫,终于认可了:这一个字“忍”,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国策,忍字之下,悄悄发展国力,才是上策。
商国君臣们商定的结果,紧要的事情,便是讨好夏天子,改变夏王履癸对商国的态度。
使命落到了左相仲虺的头上。
次日一早,仲虺就赶赴斟鄩城,去见夏天子履癸。
3、
仲虺见了履癸,行了大礼,拜道:商侯身体有恙,委托我拜见天王,献上黄金珍宝三箱,天王万岁,万岁,万岁!
履癸面露喜色,道:呈上来。
仲虺转身向后,招招手,从者抬着箱子上来,打开箱盖,黄金珍宝灿然耀目。
夏王:听说百年来商国赶着牛车四处交易,积攒了很多珍宝,这才九牛一毛吧。
仲虺:哪里,传言不实。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最近三年,商国连续大旱,五谷不收,商侯不忍庶民百姓饿毙,将黄金珍宝大量散出购买粮食,商国国力早已经凋敝不堪。
夏王:那好。听说商国盛产大象,我正准备建新的宫殿,让商侯进贡千根象牙,新宫殿中要造十张象牙床,还要建一个象牙廊壁。
仲虺急道:天王容禀。我商国尽管出产大象。但是,区区方圆两百里,仅芒砀山方圆百里有大象群出没,能有几十头上百头大象就已经不错了,即使是尽数猎杀,却哪里能有千根象牙?……不过,听说南方黔丘国是天下出产大象最多的地方,山脉连绵,大象无数。天王可以下令,向黔丘国征集。
夏王道:我是大夏天王,金口玉言。话一出口,就不能改变。千根象牙还是着落汝商国之头上。黔丘国是方外之国,不服大夏,也不朝贡。既然汝商国的象牙不够,可以去黔丘国征伐。我给汝商国专权征伐的授权。来人。
左相关龙逄:臣在。
夏王说:授予商国专属征伐之权。
关龙逄:是。
关龙逄转身从旁边取过一个青铜铸就的大令牌,递给了夏王。夏王将青铜令牌授给仲虺。
仲虺跪接:天王万岁,万岁,万岁!
夏王又一次叮嘱:千根象牙,一根也不能少。一年为限。一年之后一定要交上来。
夏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口气一转,严厉地问:还有,按照规矩,汝等六大诸侯国应当派国君的子女进斟鄩城来,作质押的人质,同时学天王治国之道。汝商国为何到现在还不送来啊?
仲虺:我商国的太子是太丁,他身体一直不好……
夏王怒道:商国想抗王命吗?
仲虺急道:不敢。仲虺斗胆呈请,我来替太丁王子做人质行不行?
夏王大怒,“呼”地站起来,指着仲虺道:仲虺,汝胆大包天!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