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梢神采奕奕地等待。
她一双眼睛睁得贼大。
一阵子后她感觉自己有点困。
她脑袋逐渐往下掉。
直到她的脑阔子终于一下撞到桌子上的时候,瞬间清醒:“……?!?!”
卧槽疼啊!
柳如梢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角有泪。
真·疼的爷泪汪汪啊。
“真的有这么困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蓦地出现,离柳如梢不远的位置。
是窗外。
柳如梢一下抬头,看见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鸡皮疙瘩起来了,但与此同时起来的还有一点点的兴奋感——这至少证明她赌对了。这个拆穿她身份的人,真的来了。
“柳姑娘看来是早就预料到我来了?并不吃惊的样子。”那人笑吟吟地,“只不过,方才柳姑娘那摔出来的一声闷响,当真是听的我也觉得很疼啊。”
柳如梢觉得这可能是在嘲讽她。
但不论如何疼是真的疼,柳如梢捂着额头:“毕竟没有你这么空闲……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还要私闯别人的地方。”
不忘自夸:“但像我这种人,一旦感觉到有人要来,便忍不住提前坐好等候。”
那人淡淡:“我的荣幸。”
柳如梢努力地眯起眼睛,仔细想要看夜幕中那人的身影,通过什么蛛丝马迹来推断出一点儿他的身份。
然后完美失败。
那人装备可谓过于齐全,从头到尾黑的普普通通,柳如梢有理由怀疑,如果那个人不出声,她极有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窗外来了个人。
就很悲伤。
柳如梢心下凉,面上嘲讽:“上次还带我去赏月,怎么今日不带了?难道今日的月亮不美不亮不招你稀罕……”
她一边说话一边钻窗子,钻到外面后一个抬头,于是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打住了:“……???”
好家伙,今儿的天还格外的黑。
那人笑了:“柳姑娘大意了,今夜并没有月亮——属实遗憾。”意味深长地,“不过,如若柳姑娘愿意,待到下次有月亮的时候,我自可以再对柳姑娘发出邀请,想必那时一定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夜。”
柳如梢依然死心不改,试图仔细看清黑衣人的模样,完全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
就听清了最后一段断断续续的“美好的夜”。
柳如梢:???
她有婚约噢。
柳如梢当作没听见,靠近了那黑衣人几步。
那人瞬间跟防小三一样,她靠近几步他就后退几步。
柳如梢:“……”
其实,不必这么防备的。
她眼瞎,看不清的。
那人的语气听着就感觉像是皮笑肉不笑,所以即使一张脸完全看不清,柳如梢还是能够想象隐藏在黑布之下,那人一双嘲讽的眼。
“啊……既然柳姑娘早已知晓我会到来,并且为表诚意特此等待。那么咱们也就……”那人顿了顿,“……明人不说暗话、不绕圈子了。”
柳如梢忽然有个疑问:“你等等。”
“什么?”
“你怎么喊我柳姑娘?不是柳二小姐么?”
今天白天的时候在贺府,被那儿的下人一口一个柳二小姐。这会儿那人说她柳姑娘,反而一下感觉到了奇怪。
那人笑:“有什么问题么?我上次也是这么叫你的。”
柳如梢:“……”
哦豁,大意了。
她顿了顿,又道:“那打断一下,我再问个问题。”
“嗯?”
“你先前找我的时候不就披着百里江寒的皮?你现在黑衣做什么……”柳如梢刚刚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那人也沉默了两秒,笑吟吟地回:“柳姑娘,总要走个流程。”
“哈?”
奇奇怪怪,难不成三更半夜来找人非得带着黑衣?
柳如梢压了心里的疑问,“嗯”了一声:“言归正传,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并不是什么大事。”那人笑了起来,“柳姑娘并非原主,根据我的观察,大概是在前不过十五天内代替的原主。那么想来,柳姑娘应该对柳家大少爷和一家之主,关系都不大密切吧?”
柳如梢略疑惑。
难不成这要求和柳江北柳青宗还有关系?
“那么柳姑娘——”那人拉长了调子,像是在强调什么,又似乎只是为了给柳如梢警告,“我希望你可以在每月月圆之时,将柳府大少爷与柳府一家之主的行踪,在……”报了个地址,“在这个地方汇报给我。”
柳如梢瞬间心下一惊。
这是要她做反派?贼子?
要她死啊。
“那你怎么敢笃定我会说真话?你不怕我汇报假的给你?”柳如梢啧了一声,这种事情她也不想藏,对方猜得到她并非京城柳府二小姐,智商就不可能这么低,她还不如直接问出来,也图个痛快之类的。
那人笑了:“柳姑娘,你可得记着,你并非二小姐啊。”
柳如梢就很想一巴掌糊那瓜娃子脸上。
所以说做人不能留把柄在别人手上,现在这个人就以此来警告她“如果让我发现你撒了谎,那这个秘密你也别想保守了”。
柳如梢又好气又好笑,这个人还真是够笃定的,就这么觉得一旦这个秘密被爆了出去,柳江北柳青宗贺不究贺之离等一系列和原主有关系的人就都会相信?
转念一想。
……别说,还真的极有可能会相信。
就她和原主那个差距,小丫头没到五章就认出了她……
而且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就柳江北那个妹控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要是发现她不是京城柳如梢,而且还顶着京城柳如梢的皮胡吃海喝胡作非为……
啊可能会把她撕了。
“我知道了。”柳如梢应后,问出了最后一个她想问出的问题,“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做到和柳府二小姐的外贸一模一样、而且在我出现之后二小姐就再也不见了吗?”
那人道:“我是好奇。”
话锋一转:“不过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谈。如今已经时日不早,我祝柳二小姐有个美梦。”
又道:“我们在下一个月圆之日,再会。”
柳如梢道:“再会。”
心中:再你姥姥个扫把的会。
她其实好几次都非常想直接上前把那个人的黑衣撕碎的,即使她早就知道黑衣下面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皮囊。
但她也只敢想想了。
毕竟那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这里,就肯定有两把刷子。再加上她这副身子除却有一手轻功让人叫好之外,四舍五入基本等于全废……
那黑衣扯不扯得掉,都是个问题。
柳如梢郁闷。
装的特别郁闷。
直到小丫头从屋檐上跃下来,稳稳地以一个半跪的姿势在柳如梢面前时,柳如梢才终于叹了一声:“终于可以确定那人走了啊?我装郁闷装的好苦,生怕那人来一个回马枪,刚好我跟你一起被抓包。那场面一定特别壮观。”
柳如梢再低头看她,又没忍住,感叹道:“好像求婚哎。”
好像二十二世纪中一些偏冷门的电子书籍上,写的关于二十一世纪的求婚姿势之一百零一次法里的第一法。
看!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小丫头没搭理她,目光沉静。
“我聪明吧。”柳如梢眨了眨眼,“提前让你藏了起来——对话你应该都听清楚了吧……毕竟我嗓门没法放开,再大声一点他可能就猜得到我埋伏了人——你点个头啊,别告诉我,我辛辛苦苦跟那人周旋半天,你就只看见我的嘴巴在张啊张……”
小丫头嗤笑一声:“听到了。”
“那就好——也多亏你,你是真厉害,和我说你武功高强,是真高啊。”柳如梢道,“那人能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到我这里,你竟然也能在他没有发觉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藏起来。”
俗话说的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再看看自己,果真还是咸鱼一条。
柳如梢深觉沧桑:“那既然都听清楚了,感觉如何?”顿了顿,“那个啥,外边有点冷,咱进去说成不成?”
今晚的风怪刺骨的,也许是因为现在的确太晚了。
亦有可能是心理原因。
小丫头道:“嗯。”
两人身体都苗条,柳如梢顺利地从窗子钻进去的时候没忍住又夸了一句:“这身材是真的好啊。”
小丫头坐在床榻上,没接她的话,片刻才出来一句:“那人的身份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啊,你这得出来的啥结论。”柳如梢说,“不过如今乱世将近,那人要柳府大少爷与刘妇一家之主的动向……是要对柳府不利这是肯定的,但是为什么要对柳府不利……完全想不出来。”
说到底,现在还是敌在暗她在明。
小丫头沉默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柳如梢回答的及其干脆且直白,“现在这个情况,你问我打算怎么办——说实在的,不是我打算怎么办,是我能怎么办。”她长叹一口气,“走一步是一步吧,我明天去一趟苏府,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柳如梢感觉自己也是厉害,今天跑贺府明天跑苏府,跑出一种“全世界为她敞开大门”的感觉。
“你去苏府干什么?”小丫头不解。
柳如梢不想解释那么多:“你以后就知道了。”她得去验证苏娘口中那个扫地老者,顺带解决“当时竟成老者一直坚持她救青楼花魁时,是扔了两个菜篮子下去”的事情。
即使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带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也解决不了目前复杂而奇怪的处境。
但至少可以让她觉得还可以为了眼前的局面而做点什么事,到底不是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
这奇怪的心理啊。
“小丫头,我忽然感觉,我这个人有点笨。”柳如梢沉默数秒,又没头没尾地蹦出来一句,“我感觉我真的挺笨的。”
现在想起来,好像她也没有多管很多闲事,但说实话,好像管的也不是很少。
……乱七八糟。
柳如梢觉得可能是因为深夜了,她的脑子有点糊,理不清楚。她决定睡觉。
身边的人并没有在下一刻就回答她的问题。安静的时间长到让柳如梢都以为这场对话已经结束了、她已经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
小丫头忽然出了声。
“你是有点笨。”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