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柳如梢心中以为慕明月会给个肯定的答案，例如“你竟然真的挑完了所有的核啊”“挺有耐心”“厉害”，这样的。所以当慕明月说出“我输了”的时候，她本能地一愣。
输什么？
柳如梢呆愣了好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哎你说那个赌约啊？”
她就随口一提，赌约输赢她也不怎么在意。丢了刚才一涌冲上脑顶的热血，现在想起来其实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
不过为了这种小事执意还人情，总感觉她在这位花魁眼里显得很斤斤计较？……虽然也不知道是哪门子来的。
慕明月看她：“怎么？”
柳如梢几乎听见慕明月的言下之意：立赌约的是你，现在反倒把赌约抛到脑后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输赢也没定赌注，没什么好计算的。”柳如梢道，“不过你看，还是我说的对吧，没有人会在看见有人专门为自己挑核的时候还不动心的。”她露出笑兮兮的模样，几分天真的稚气。
慕明月勾了勾嘴角，淡淡“嗯”了一声。
给店小二结了两碗绿豆汤的钱，柳如梢没急着离开，托着腮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慕明月好笑：“只你的身份，这京城就是你随意游玩的地方。如何露出这么新奇的模样。”
“换个角度看世界，世界不一样。”柳如梢随口道，目光却忽然固定在了一个地方。慕明月见她这样，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是几个卖菜的小铺子。
“……？”慕明月心下奇怪，就听见柳如梢跃跃欲试的声音：“不然去买点菜吧？”
慕明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柳二小姐应该不会做菜。”
“出门在外没必要喊我柳二小姐啦，人来人往的给人家听到了，让人家诚惶诚恐的做什么。”柳如梢大大咧咧摆了摆手，“做菜我是不会——不过我可以让柳府的厨子做啊。”话音刚落便起来，小跑上前去跟卖菜的问了。
慕明月便坐着看。
又听见柳如梢清脆的声：“大娘，这菜怎么卖呐？”
大娘报了个数。柳如梢就露出了踌躇的模样，旋即小心翼翼地砍价。
大娘汗颜：“姑娘，你这让我怎么做生意，按照你报的那个数，我还卖个什，早就已经背债了。”
柳如梢：“……”无话可说的一张脸。
慕明月道：“噗。”
不过柳如梢倒是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砍价，砍到最后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柳如梢提着了一捆菜，旁边那大娘看起来高高兴兴的。
慕明月问：“如何？”
“还好……”柳如梢看着手里绿油油的菜沉思了片刻，“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去买肉？”
“随意。”慕明月回。
柳如梢转头看了一眼那几个铺子：“看见的就这几个铺子，而且也没有一个人卖肉啊……”接着就给自己安慰了：“没事，少吃肉多吃菜，让柳府的厨子弄一弄，应该还是可以的。”
说得像是柳府没肉一样。慕明月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柳如梢提着菜站了起来：“走吧，随便逛一逛差不多我就该回去了。”小丫头说日落之前就得回柳府，她还得回去吃午膳呢，一碗绿豆汤纯粹只是解解热，也不解饿，肚子里空空荡荡的，过个一炷香大概就会饿得不舒服了。只是这会儿已经逼近午膳，估计回去的时候小丫头啊什么的那些人都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
柳如梢心下祈祷：希望回去的时候还有余下的午膳。
顿了顿又祈祷：还有就是希望不要碰见柳江北。
慕明月也站了起来，拢了拢衣袖，垂头确认衣服上没沾到什么脏东西之后，道了一句：“嗯，走吧。”没注意柳如梢心里的各种纠结和复杂。
柳如梢回神：“啊好。”
又同慕明月一起这里走走那里走走，期间柳如梢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是青楼花魁，我怎么隔三差五在除了青楼的地方看见你……你不忙吗？”
慕明月依旧那种不经心的浅浅的笑，没回答。这种问题即使得到了答案也没有什么好处，柳如梢也不上心，便没追问下去。
眼看时间过去，柳如梢心里算了算，感觉差不多了，便提出了离开。
慕明月没拦，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刮有一阵风，慕明月身上的浅淡幽香被柳如梢闻到。
一直一起走的时候倒是不曾察觉，大概是柳如梢本身没把注意力往慕明月身上放。这会儿香气扑鼻，柳如梢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花魁有体香。
顿在原地两秒，柳如梢心里只有几个字：挺好闻的。
几个字也就映出了几个瞬间，柳如梢便往柳府的方向走去。终日待在柳府那一点点的天空之下是没什么意思，但在大街上一直随波逐流也让人感到厌倦。
尤其是跟同行人告别之后。
。
“就回来了？”
小丫头一双眼里露出几分罕见和意外的样子，“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告诉你在落日之前回来——我说错了还是你听错了？”
这眼睛，这表情，搞得她天天流连于外面的花花世界不肯回来一样……
柳如梢摆摆手：“你没有说错，我也没有听错。我知道是落日之前回来。”顿了顿补充，“但是一整天都在外头飘荡，我做不到。我认识的人又不多，没个伴，老无聊了。”
小丫头这才将眼里的罕见和意外微敛了敛，却也还是忍不住道：“难得你还选择这么早就回来。”
“哪里难得了。”柳如梢瞪她一眼，“我晚归是因为不得不晚归，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三更半夜跑出去啊……”约小姐妹也是白天约好吗，谁会午夜时分约出去啊，这个点出去不都是谋杀吗？
小丫头凉飕飕地瞥她，没说话。
柳如梢当即战略性变怂：“好好好我错了。快去吃午膳啦我快饿死了。”
接着就想起来了一件事情，压低了声音：“等等等等，你别走那么快啊。那个，大少爷在吗？”哥叫不出口，柳江北这样直呼名字也不太好，干脆学小丫头的样子叫大少爷。·
小丫头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儿可是柳府。”
柳如梢瞬间丧气。
果不其然，身为柳府的大少爷在柳府，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再说了，这几天柳江北他都在柳府，不在柳府吃午膳去哪里吃？
“我好像不应该这么早就回来。”柳如梢叹气。自己给自己挖坑。早知道就不抱着这种侥幸心理了，宁可在大街上一走就是一整天啊！
小丫头道：“现在想退缩了？晚了，已经有下人告知大少爷你回来了，你现在还在这儿跟个杆子一样杵着，大少爷才更加会觉得你不对劲。”
接着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走吧。”
柳如梢心如死灰：“……”
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就是一个妹控吗，搞定就是！
然后就心虚：……躲着就是。
内心忐忑不安所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明明只有那么短的一段距离，硬是被柳如梢走出了跨越时空的长河和历史的隧道那种年旧感。所以走的时间太长而再次导致的后果就是，柳江北直接特意在门口等她了。
抬眼就对上了柳江北视线的柳如梢表示：有被吓到。
真的没必要这么特意的，她不需要啊喂。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柳江北生的是真的很好看。
柳如梢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原本兄妹俩的颜值应该是在一个起跑线上的，但是因为柳江北的颜值高于水平线，所以原主那副皮囊，反而还低于水平线了。
他的眉眼是真的属于凌厉的那种。
小丫头说过她的眼有些时候的确很亮，而柳江北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里不是亮，是毫无保留的忠诚。
面对柳府，面对柳青宗，面对朝廷或者面对他的妹妹。
站在那里，身姿修长，是一个将军会有的挺拔模样，手里还有一卷密密麻麻文字的兵书。
像副画。
这会儿正是柳动蝉鸣，他一个人揽住所有的腥风血雨。
柳江北笑意的眼看着柳如梢：“如梢近日又去哪里玩了？你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倒是被你怎么玩也玩不倦。午膳的时间都过了你才回来。”
许是感觉到了柳如梢心里的慌，小丫头没看戏，接着柳江北的话尾就出来了声：“回大少爷，小姐最近在京城这里那里地又多认识了几个人，并且十分投机，谈天说地起来自是时间也不顾了，只是每天看起来都笑得眼睛弯弯，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丫头是原主的贴身丫鬟，是除却原主自己和柳江北之外，最了解原主的人。
加上这幅身体原先的主人很看重小丫头，小丫头也说过，她主子在姑娘家间的话题都是跟她说得多。所以小丫头这么一说，柳江北倒是没起什么疑心，一副深信的样子，温软了声音：“如梢喜欢广交朋友我是知道的，只是还需自己注意才是。”
注意有二，一来仔细不要被哪家的谁给骗了，二来便是离与贺家长子的婚约不远了，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过于放纵。
柳江北话说的隐晦，毕竟他做哥哥的不喜欢话太直，弄得自己妹妹心里不舒服。只是柳如梢也不是傻子，柳江北几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这婚约暂且不提，唯一头疼的就是贺家长子她连见都没见过啊……
原主的心上人到头来要她嫁，委屈原主也委屈她。
婚约这事情一提，柳如梢回过神来感觉身旁小丫头的面色也僵了僵，定来想起了原主的事。
不妙。这样的话待会是很容易吵架的，哪怕不吵架，小丫头也不会给她什么好的颜色了。至少不会和刚刚一样。
柳如梢心下警铃一响，面上笑容也僵硬了些，满心只有请柳江北赶快走：“嗯好……”
片刻，硬生生挤出来了一个她自己听着也不舒服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