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长久以往的噩梦里浮浮沉沉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敲我的门,一声声的喊我的名字。
“安沐?”
“……”
“安沐先生?”
“……”
声音不像是李叔,更不可能是林厌深,因为他不会称呼我为安沐先生。
门口传来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砸门的力道越来越大。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洒了一地的凉水,把地上的毛毯都浸湿了。
我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脑袋里像是被人敲打过一样疼痛,而门口的动静还在继续,我骂了声娘,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头发,以至于自己看上去不会特别狼狈。
我没有完全打开门,而是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门的后面站着一位陌生的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服,脸上挂着一副金边眼镜,彬彬有礼,只是看人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带有一丝很怪异的感觉。
“你好。”
“有什么事情吗?”
“这么晚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好意思,但是眼角快速闪过的一丝不屑让我皱起了眉头。
“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我们?我完全打开了门,看到了躲在他身后的那个少年,分明就是之前在林厌深房子里出现的那个人,而在他们的身后,林厌深用他那只包裹着纱布的手抽着烟,眉头紧锁,一双眼睛半眯着,后面是一片无尽的夜色。
他背对着月光,看到我在看他向我挥了挥手。
“安沐开门,有什么事进去说,好歹给人留个面子,毕竟是大户。”
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事,但是林厌深在说那大户那两个字的时候轻笑了一声,满满嘲讽的意味。
那个站在他前面的少年气恼地咬着嘴唇,恨恨地瞪向我,倒是眼前的男人镇定的很,听到林厌深话里的那一丝嘲讽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林厌深发出了一声冷笑。
“安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越锦,这位是越锦他爸。”他向我挑了挑眉:“越锦,记得吧。”
“……”
记得,这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句‘安家就是个小角色,翻不出什么大浪’一直死死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以及林厌深手上那道沟壑的伤口。
我面向了眼前的两位陌生人,口气冷淡。
“那么……两位今天是过来一起算账的?”
“……”
直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的时候,越锦他的父亲的脸都处于一种尴尬又别扭的神色,像是对我这种人不耻,却又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向我低头。
这类人总是高傲的,恨不得把眼睛放在头顶上,对人说话时的语气里都会不自觉得带上不屑。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热水了,我也就不给你们去倒了。”
听到我话后的越锦眼里的火苗越来越重,在沙发一旁翘着二郎腿的林厌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直接让越锦的脸黑了。
林厌深玩弄着手上的纱布提醒道。
“越先生,您需要做什么还要我来提示你吗?”
我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对方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
越锦的父亲抿了抿嘴唇,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态度诚恳道。
“我今天带小锦过来是给安沐先生道歉的。”
果然……只是不知道他这次来是出于自愿的还是在林厌深的强迫之下来的,但是从眼前的情况看来,偏于后者的概率要多一点。
我知道林家势大,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林厌深会让越锦的父亲亲自来上门道歉。
“那越先生准备怎么个道歉法?”
他脸上的表情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说。
“总不可能你空口白凭一句抱歉就完事了吧。”我看了看林厌深手上还依稀透出些血迹的纱布:“要知道,如果不是我朋友拉了我一把,那伤口可就是在我身上了,或许就不是在手上了。”
一直安静坐着干瞪我的越锦,像是被烫到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骂。
“难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
“越锦!”
他的父亲站起来大声的呵斥他,但是也没有阻止得了越锦愤怒的质问。
“如果不是因为你深哥怎么会把我从他的房子里赶出去!我们两个都已经上床了!你还来招惹他!你个贱人不该被收拾吗!”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制止了他的行为,那男人的脸上几乎要结出冰来,林厌深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看着屋子里这两个人的举动。
“对不起,小锦太冲动了,说话不过脑子,安沐先生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向我提。”
被打了一巴掌的越锦脸上快要滴出血来。
我起身打开了门,夜里的冷风吹了过来。
“我没什么要求,我只想告诉你们。”
我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还依旧悠然自得的林厌深。
“让你儿子以后做事多带点脑子,就算没有脑子把眼睛擦清楚了也行,别一见到别的人靠近林厌深就咋咋呼呼地像个泼妇一样,我不是林厌深的人,不会喜欢他,更不会上他的床。”
听到这话的林厌深投过来了意味深长的眼神,我装做没有看到,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后会无期,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越锦此刻的脸面色惨白,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他的父亲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他看了越锦一眼,一言不发拉着他很快走了出去。
林厌深慢悠悠地晃了过来,看着门外越锦的车子发动然后迅速驶离这个地方。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白挨一刀?”
“你对越锦做了什么,他父亲要亲自过来道歉?”
林厌深嗤笑了一声。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上他们家里喝了杯茶,给他们看了看我的这只娇嫩的手。”
他耸耸肩。
“这很过份吗?”
也是,凭着林家继承人这一个身份,谁敢惹眼前的活阎王,只要他不开心,越家的家主都要亲自上门来哄他高兴。
我返回了屋里下了逐客令。
“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回家吧。”
我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最短的那根针指向了八这个数字,刚才在药物的作用——我竟然短短的只睡了四个小时。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我就像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忘恩负义的人。
“你就这样赶我走了?”
“不然呢?留你吃晚饭?”
“我为你挡刀又替你找场子出气,你就这样对待我?”
我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理喻。
“不要颠倒黑白扭曲事实,我之所以会被报复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换句话来说,如果林厌深从来都没有强行插入过我的生活里,曾经的嘲讽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出现。
而眼前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半点愧疚的感情还像个无赖一样赖在了屋子里。
他赖在了沙发上,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那里。
“这沙发好软,我躺一会。”
我抱着胸冷眼看着他,他躺在沙发上渐渐没有了声音,连呼吸都均匀了起来,我以为他睡着了……
我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大概就是在林厌深这个人出现以后。
“林厌深。”
我轻声喊他的名字,他应该是听到了,嘴里胡乱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要帮我呢?为了这么件小事得罪越家,不值吧。”
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就在我转身想要去厨房里拿水喝的时候,林厌深的声音却突兀的从背后传来。
“因为要伤害你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
多好的情话……只可惜……
不知何时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
“我相信有因才有果,报应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但是我本能的感觉到,他说的这些话是关于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坚持和我做朋友?”
林厌深的每一次出现都让我觉得他是抱有某种目地的,这种感觉虽然荒唐但是却很强烈。
他站在那里勾着嘴角笑了笑。
“其实我一直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但是总是因为时机不对而没能送给你,或许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以后大概就会明白我为何而来了。”
他迈着大步从沙发那头横跨了过来,想要走捷径到我跟前来,就在他的脚尖落下的那一刻,有什么瓶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让他迷糊地低下了头。
我顺着他的脚尖看过去,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药瓶正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地方。
我想要过去先他一步捡起来,却被他给抢了先。
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瓶子上面的字,只可惜当初我就是因为怕万一这药瓶被安家的佣人给发现了送到父亲那里去,所以我很早就把上面的标签给撕掉了。
他手里举着小瓶,面带疑惑。
“你一直在吃药?这是什么药?治疗什么的?”
我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多,而且我很不想回答,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你刚才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什么时候给我?”
“等合适的机会。”
他对于瓶子里的药片执着不已。
“这是治疗什么的?我一直就觉得你有问题,睡觉做噩梦不说,看到巧克力还像极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经历过什么?”
我有点烦,上前一步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
“维生素而已,哪来这么多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