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怡笑着点点头,面上只是应着,却想起方才那齐公子走时的模样,暗自道,只怕这齐家公子再也是不敢来了的。
瑞官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方才发生什么,还只当是三姑娘这样的妙人想必那齐家公子也是满意的,只是瑞官素来知道丁怡心里爱着李谨,便道:“三姑娘,我这便有句体己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丁怡听了这话,只是在心中冷笑,这个瑞官夫人甚是假惺惺的,她们两人哪来体己话说,只是面上却笑着道:“嫂嫂这是什么话来,便是说着,丁怡自听着便是。”
瑞官夫人道:“我知你心里爱慕着那个李谨,那个李谨模样甚好,人也是甚好,你喜欢他也是常理,只是,说白了,他终究是个下人,你是个小姐,你把一方真心许给他,他却是不受,这样的男人偏的不知好歹,你却还爱着他作甚,男子不比得女子,他这个而立之年上,倒不晓得要迷倒多少女人,你却不同,这女人啊,年纪若是过了二十五,便是一天老似一天的,你却何必为了他,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来,听嫂嫂一句劝,且把他忘了便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却何必单单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不是?”
丁怡只道:“嫂嫂说的是。”
瑞官见她似乎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道:“好了,天色亦是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你便先回去罢。”
丁怡道了句是,起身掀着帘子出去了。
正走到梨花苑时,便瞧见有丫鬟过来,道:“三姑娘,三姑娘……”
丁怡道:“却唤我何事?”
丫鬟福身道:“三姑娘,老祖宗传话让你去一趟前厅。”
丁怡道:“知道了,你且先去吧,我这就来。”说罢自心下道,偏得老祖宗的消息那样灵通,便只是才用了饭,倒要叫自己去问问方才相亲宴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老祖宗便是先因着这件事情来问她,老祖宗面上笑:“丫头啊,且说那齐公子,好是不好?”
丁怡只好道:“那齐公子,看着却也老实。”
老祖宗笑道:“老实便是好的,这男人啊,贵就贵在老实,你且心里瞧上了他?”
丁怡道:“老祖宗莫要取笑,只怕是不是我瞧不瞧上他,却是他未必肯瞧上我才是。”
老祖宗道:“这是哪里话,我的孙女这样标致的人物,这世间去哪里再去寻处,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端的不是他的好福气,却还有瞧不瞧上你之说?”
老祖宗说完这句话,丁怡面上却滚下泪来,老祖宗一时见了,心疼道:“哎哟我的丫头,这却是怎么了,怎么的好好的便哭了不是,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丁怡摇头道:“适才听老祖宗说那般话,便……便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老祖宗奇道:“我方才那番话却又平白来惹哭你?”
丁怡伏到老祖宗腿上大哭起来:“老祖宗却说我若爱着哪个男子,便是他的福气,可我这心里爱着李谨,哪里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他明明却是晓得,可是为何……为何……”丁怡说罢却是哭得更加厉害,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却对我半点情义也无,老祖宗可说,我到底是哪处不好?我有哪处不好?”
老祖宗心疼的拍着她的背:“我的乖丫头,快别哭了,你且再哭,便是把老太婆我心疼死了,唉,你这丫头,我从小看你长大,哪里便是不晓得你的心思呢,李谨那孩子,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的确是遭姑娘家喜欢,只是你瞧他那性子,哪里是个会疼人,会照顾人的性子,你看他处事尽心又谨慎,为人不卑又不亢,待人疏离又有度,我瞧着他啊,骨子里甚是冷漠哩!你偏偏爱上那样个冰块似的人,哪里便不是自己伤心!”
丁怡听了这话,抹了泪道:“老祖宗也是觉得他甚冷漠,这些年来我待他如何,不消分说,他却是铁打的心肠,忍心这样对我!”
老祖宗叹气道:“我的乖孙女,须知万事一个缘字,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是你的,便是你赶也是赶不走的,要不是你的,便是再强求他也不是你的,我看呐,那李谨终究不是你的缘分,你且听老祖宗一言,便是将他忘了,别耽误了自己罢。”
丁怡只是苦笑,将他忘了,明面上不过是一句话,做起来却不知道多难!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便是像他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了,如今却要将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连根似的拔起来,却不想是个多么痛苦的事情来!
老祖宗替丁怡抹了泪,道:“傻丫头哦,我这一把年纪来,怎么忍心看你如此,倘或你真的是放不下李谨,老祖宗便将他赶走罢,须不知眼不见为净!”
丁怡听了这话,赶紧道:“老祖宗不要!”自又抹了泪道,“原便是我的错,千般万般是我的错,我心里爱慕着他,却又干他何事呢,是了是了,这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便是应该要忘了他,要忘了他才是正经!”
老祖宗道:“既是这般,便继续让瑞官帮你张罗着相亲的事情罢,你要是有个好归宿了,我老太婆心里也好受些。”说到此处,又道,“看看我这一把年纪了,其实今日叫你来,却还有另外一桩事情的,险些便是忘了,过不了几日便是中秋了,这次中秋,你二哥哥和你大侄儿回来,却终究是一家人团团圆圆,便算是个大团圆的日子,这次的中秋家宴,可不要像往常那般简简单单吃个饭便是罢了,还需你去张罗一下,请些杂耍或者戏班子来,便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丁怡答了句是,老祖宗又道:“你若是忙不过来啊,我便让瑞官帮帮你也是好的,你先回去歇着,我待会找她来说说。”
丁怡又道了句是,便先是回去了。
且说那玉儿在瑞官夫人处受了潽玉夫人的闲气,自回了院子也没有个好脸色,只是道:“原便是个不守妇道的,勾搭上自己的小叔子便是罢了,竟还拿我出闲气,倒是打量着这丁家院子只我一人晓得她的丑事不是!还要再去老祖宗那处与那傻子娶媳妇,你却是想!”一路自说自话回去了,只回了院子里,便瞧见杜鹃与官儿两人,一时便道:“你们少爷呢,却又是不见人?”
官儿道:“少爷用过午饭便出去了,也不晓得上哪去了。”
玉儿心下道,他一个傻子,近来倒是频频出去也不见人的,一个傻子却能上哪里去?也不晓得早上都不用去学堂了,却成日里往外头跑的,甚是蹊跷。
玉儿转念却又是一想,该不会是这傻子便是在外头瞧上什么丫鬟了吧?玉儿不禁想起那日偶然间撞见丁凛同那丫鬟的事情,一时间便又有些气了,这个丁纯,要是敢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倒是要叫他好看,当下也只是在院中坐着,便是等着丁纯回来,却致晚饭时分,也是不见丁纯回来,玉儿见官儿出来备饭菜,道:“官儿,我且有事问你。”
官儿道:“什么事啊少奶奶?”
玉儿道:“我且问你,以前我不在的时候,少爷是不是多数也是不在的?”
官儿想了一想道:“却是,以前少爷要去学堂念书,便是回来用罢午饭休息一下,也是要出去的。晚饭前才又回来。不晓得今日为什么那么晚,少奶奶可是担心少爷了,要不要官儿去找找?”
玉儿道:“不用,我且自去找找。”
玉儿说完,自出了院子去寻丁纯,当下已是日落西山,玉儿正找到西苑时,便听见丁锐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怒沉:“且瞧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也便是这般痴傻,却叫你去冲个军!”
玉儿心下一疑,便放轻了步子,矮身到几株茶树旁,把眼往那处瞧去,只见那丁锐正自站在,她家里那位傻相公便跪在一旁,旁边还站着李谨,只听到那丁锐口中骂着什么,却终究是说丁纯整日不务正业云云。
玉儿正暗自好笑,却不晓得他一个傻子,他这老子教训一个傻儿子,还需说到什么不务正业上,傻子能务什么正业,却只见丁纯跪在地上,也不理那丁锐骂些什么,只是一个尽的摇头晃脑的,一时又傻笑起来,倒啃着手指四处张望,那丁锐便是不晓得从何处拿的一根棍子,玉儿见时,只见那木棍有手腕粗,却是二话不说便往丁纯身上打了下来,玉儿心惊,便说是虎毒也不食子的,那样粗的棒子往身上打下来,却不将人也打死,玉儿当下要冲出去,却见李谨已先自那粗棒子一手拦了,道:“二爷息怒,少爷原便是痴傻,你竟知道少爷已是痴傻,便是将他打死也是无用的。”
那丁锐冷声道:“便是你说的是,这样一个傻子,还留着他有甚用,只消打死便是了。”却一把将那棍子从李谨手上抽出来,扬手就往丁纯身上劈下来,玉儿见时,只见李谨手快的推开了丁纯,那棍子便正好落在李谨背上,一声闷响,玉儿捂住嘴,只瞧见那手腕粗的棍子登时断做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