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分明是那个老尼姑在装神弄鬼,八年前青娘一事,乃是人证物证俱在,又何来冤枉一说,又何来惨绝人寰一说,老祖宗且莫相信方才那老尼姑的胡说八道……”
瑞官先自开口,话还未完,被玉儿打断道:“老祖宗,既是连仙神都如此说,老祖宗何故不将事情调查清楚了,老祖宗难道便是要看着丁家绝了子嗣么?”
瑞官大喝一声道:“你且放肆,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不过一个丫鬟出生,因着被纯儿喜爱才坐上这丁家少奶奶的位置,今日竟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什么叫看着丁家绝了子嗣,只怕是你进门许久,却未曾为丁家添个一男半女,现下却说起鬼神来,岂不是可笑!”
老祖宗道:“你们两个,且是不要吵了!”
玉儿与瑞官还要再说话,却见如眉夫人突然跪在老祖宗面前,脸上落下泪来,道:“老祖宗,且容如眉详禀。”
老祖宗道:“你却有何话说?”
如眉夫人叩头道:“如眉要说的,便是八年前的青娘夫人一事的真相!八年前,青娘夫人却是被冤枉的,所谓的捉奸在床,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在,其实都是瑞官一手策划的!”
瑞官夫人听到这里,失控道:“如眉,你且是乱说什么,你乱说什么……”正要上前去拦住如眉夫人,只被丁怡叫上几个丫鬟拦住了,如眉夫人继续道:“八年前,老祖宗为相公娶了六房媳妇,可是我们六房媳妇的肚子里都迟迟没有动静,是以老祖宗才以为是相公有些问题,以至于青娘夫人有了身孕时,怀疑青娘夫人是与人通奸,其实并非如此,相公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六房夫人皆是怀不上子嗣,只是因为……因为相公从未碰过我们,若是老祖宗不相信,便直接叫来教事的嬷嬷一验便知,我与瑞官皆还是处子之身。”如眉夫人抹着泪接着道,“便是因为这样,我们都各自心照不宣,因为我们都瞧见了素清的下场,知道过了门却从未被相公碰过是多么折辱之事,多么的被人瞧不起,便是连下人都会看不起你,所以我们都这般的过着,直到那个青娘的出现,善妒是女人的天性,何况那个叫青娘的女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相公的心里眼里只有她,她还怀上相公的孩子。是以,瑞官夫人利用我们的善妒之心,让我们帮她,一起策划一出通奸计,让那青娘被捉奸在床,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加之老祖宗对戏子的偏见……”
如眉夫人说道这里,老祖宗已要昏厥过去,大哭道:“我可真是糊涂啊,我可真是糊涂,竟杀死了辰儿唯一的一点血脉……”
瑞官夫人失声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祖宗……老祖宗,这是她们设计好的,是她们设计好的,老祖宗,你不要相信她们,你不要相信她们。”
老祖宗却起了身,走到瑞官夫人面前,扬手打了她一巴掌:“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妇人,亏我爱你疼你,你却要让丁家绝后啊!”
瑞官夫人跪在老祖宗面前,只不住道:“老祖宗,老祖宗,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不是我,不是我……”
玉儿想到青娘的可悲,脸上流下泪来,丁怡赶紧叫来下人将瑞官拖了下去,只老祖宗捶胸顿足,丁怡与珍屏在一旁安慰了,玉儿抹了泪,抬头望一眼庭院中的月色,心里道,姐姐,你在天上可是看见,我终究是为你洗了冤,报了仇了。
只到明日,玉儿与丁怡安排回丁家院子的事情,老祖宗却道:“你们回去,我却是不回去了,便是我作孽太多,才造成今日丁家这样的结果,从今往后,我便要待在这清心庵里,每日吃斋念佛,以求消除业障。”
如眉夫人却道:“老祖宗,如眉愿随老祖宗在此,常伴青灯古佛,每日吃斋念经,消除业障。”
丁怡与玉儿听了这话,却也是点头,两人带着丫环婢子先行回去,玉儿道:“那瑞官呢?”
丁怡道:“便是锁在清心庵的后院里,听下人们说昨夜发了一宿的疯,便是随她去罢。”
玉儿也自无话,只是回了丁家,便派了个小丫鬟去御和堂告诉素清。丁怡却将玉儿叫进院子,将那账房的钥匙,内院前院掌事权的钥匙,都搁在一个锦盒里递给玉儿,道:“如今这个丁家,便是空旷得可怕了,只你留在这里,我便将这两把钥匙都交与给你,丁家以后便由你照看了。”
玉儿不解道:“三姑姑这是何意?”
丁怡面上一笑:“有件事情瞒着你,你可还记得那云逸云公子?”
玉儿点头道:“记得。”
丁怡道:“便是他了,他也边关打战去了,只是近日回来,说是回京复命,却来娶我,要我随他一同进京。”
玉儿听了这话,吃惊道:“云公子?原来三姑姑与云公子……”
丁怡笑着点一点头。
玉儿道:“却是难怪,只是那云公子有眼光得紧。好福气能让三姑姑倾心。”
丁怡道:“倘或我走了,这丁家便交由给你,我也放心。”
玉儿一时想到丁纯,自己又怎么会在丁家久留,只是推脱,道:“三姑姑可是忘记,咱们院子里头,还有一位回风夫人呢。”
丁怡道:“回风嫂嫂?”
玉儿点头道:“正是她,回风夫人与素清姐姐性子极为相似,却又聪明过人,处事有分寸,说话自分明,也是宽容得当,若说要将这丁家托付个一个人,便只有回风夫人才是合适。”
丁怡听了这话,自又去找了回风夫人,只把这掌事权都交到了回风夫人手里,两人又自同去御和堂瞧了素清。
素清精神却大好,也不晓得是不是听到了瑞官夫人一事的缘故。
玉儿瞧见素清的肚子愈发的大,道:“也不晓得这孩子什么时候出世?”
素清笑道:“如今却也有八九个月了,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便是整日里躺在床上要人伺候,我却恨不得他能早些出来。”
丁怡在一旁道:“只却是说好,等到孩子出世了,这头一个便是唤我做干妈,谁也不许抢。”
玉儿道:“只怕你这话说晚了,那碧鸢早是便已经说了。”正说着,却四下里见不到碧鸢,道,“碧鸢呢,碧鸢却是上哪里去了,今日却没看见她的人。”
素清道:“你知这个碧鸢与苏俞白,两个人每日吵闹也便罢了,我只是说,苏俞白年纪也不小,碧鸢这丫头便是瞧着过来的,秉性心性都是不错的,也是善良,便有意撮合,哪知他们的事情呢,近来碧鸢与那苏俞白闹得厉害,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我也没空去瞧她,玉儿,你与她年纪相仿,这会子却正好去瞧瞧她去。”
玉儿听了这话,自往后院去瞧碧鸢,只是瞧见碧鸢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脸上却是哀怨的神色,玉儿走近了道:“哟,却是哪般,那苏俞白又惹得咱们碧鸢不高兴了?”
碧鸢抬眼瞧见玉儿,只是道:“却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他。”
玉儿道:“你这说的,便是真话呢,还是假话呢?方才进来时听见素清姐姐说了,你与那苏俞白整日里吵吵闹闹的,却不是我说,你既是喜欢着人家,便是收起性子与脾气来,你整日与他吵啊吵的,却难为人家还要忍让你。”
玉儿只说到这句,碧鸢眼睛红红的,道:“才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想跟他吵,只是……”
“只是什么?”
碧鸢道:“你却是不知道么?他家在京城已是给他许了婚事的,便是他过些时日,就要……就要回京去了。”
玉儿道:“他要回京?回京去成亲?”
碧鸢道:“他要回京便是罢了,只是却还不告诉我,我若是问他,他就装聋作哑的,他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便是他在杨清县的一段风流情史?他玩玩便罢了,只玩过便回京了?”
玉儿见她脸上落下泪来,道:“照你这般说,却真是他的不是来,不过我瞧着苏俞白这个人,却不像是个滥情的,莫不想你们当中有点什么误会罢,你且在此处等着,我替你去问他一问。”
玉儿说着,只是去药房找苏俞白,推了门进去看见苏俞白正在查看药材,便道:“你近来与碧鸢却是怎么的?”
苏俞白道:“什么却是怎么的?”
玉儿道:“你与碧鸢啊,碧鸢是个多好的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却不好好珍惜她,我知道你在京城有了一门亲事,但是若是那门亲事并不是你所想要的,你又一边在这里拖着碧鸢,难道还要想着回京城去成亲么?”
苏俞白回头看一眼玉儿,道:“谁跟你说的这些?我家中有一门亲事便是早就告诉过你们的,现下她就是揪着这个事情不放,我也心烦啊。”
玉儿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火大:“你一个大男人,碧鸢是个女人,这些事情,难道你不应该跟她交代清楚么,便是要让碧鸢一个好姑娘,独自落泪,苏俞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若是你只是玩弄碧鸢的感情,那你便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