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道:“正是大少奶奶,方才问了圆香少奶奶的情况。”
丁怡道:“我也正是因着这件事情找你,圆香被劫匪劫走的事情已是交与官府处理了,老祖宗便是要你协助官府一起处理这个事情,若是那边有什么圆香的情况,便通人来传报一声,我也好放心一些,你要知道的,二爷跟大少爷过不了几日便要回来了,大少爷素来是宠爱圆香的,现在圆香却不见了……”
李谨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三姑娘是怕圆香少奶奶不见了,大少爷会像以前的大爷一样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暴自弃么?”说着又笑了一下,“如果三姑娘担心的是这个,那么李谨奉劝三姑娘一句完全不必担心。”
丁怡道:“何以这么说?”
李谨这次的笑变成了一个冷笑:“难道三姑娘觉得大少爷是个至情至圣的人么?”
丁怡沉默了一会儿,道:“即便不是担心这个,我的心里却真的有件担心的事情,你可知道?”
“三姑娘是在担心瑞官夫人?”
丁怡点头道:“的确,虽然到现在老祖宗也没将内院外院掌事的权利交给瑞官,但是她已经在下人丫鬟们心中很有威望了,如今我身上不大好,她便在老祖宗面以我身上不太好为由,便要老祖宗将许多事都交与她处理的,不过还好的就是有你,老祖宗素来知你为人,便将权利都交给你,想来,你倒是可以牵制牵制她。”
李谨道:“三姑娘此言差矣,李谨终究是外人,即便现在手上掌权,丁家大院的掌事权也不会交到我的手里,三姑娘是女儿家,终究要外嫁,届时,权利还是会在瑞官夫人的手上。”
丁怡向来知道李谨聪明,但今日她的这番套话李谨却半分没有听出来,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丁怡便是想让他说出这番话来,好道:“你也知我是个女儿家,你也知我必是要外嫁的,那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嫁?”
李谨听了这话,便已知丁怡方才那一番话不过就是为了抛砖引玉,忙道:“李谨还有事,便先下去了。”说着转身便要走,丁怡从后头道:“李谨,你站住!”
丁怡追上去拦住他的去路:“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明白我的心思,还是视而不见?”
李谨只是不说话。
丁怡又道:“你这个人向来是不冷不热的,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与你说的话,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的,倘或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情的话,那便去老祖宗那去提议我们的婚事罢。”
李谨道:“三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不过一个下人,哪里能配上三姑娘这般的金枝玉叶,三姑娘抬爱了。”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向内院走了,不管丁怡在后头说什么都不理。
李谨到了内院,便是要找丁纯,好在玉儿已去碧鸢那处了,李谨径直进了院子,先将官儿与杜鹃支走,到了厢房,将门关实,道:“已有消息过来了。”
丁纯道:“什么时候?”
李谨道:“便是后日,二爷也大少爷便要回来了,行军驻扎驿站,守军期过,先暂时还乡以待朝廷调用。”
丁纯道:“八年前他们不择手段的害死大伯,不择手段的来害我,如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守军,如今还要还乡以待朝廷调用,还真是有些可笑。”
有些往事丁纯从来不说,但不代表着他忘记。
十六岁那年他跟随丁辰披甲上阵,是个难得的文武双全的少年,第一次随丁辰出征全胜而归,那时他作为先锋,已是名气震慑三军,那时年少,他正意气风发,凯旋之师回来,全城皆庆,他十六岁披甲上阵成的战名响彻京师,被誉为既丁辰之后的少年将军。
即便是盛名在外,他也不过少年,却在一次单独外出时遭到暗杀,那个时候他还没什么城府,也不知这暗杀是偶然还是有人蓄谋,或许是老天怜他,让他躲进一家小院子,摆脱了暗杀,认识了那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
那个叫玉儿的小姑娘,每天都会带着馒头和水来看他,他一个在外领过军的人,自然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也懂得如何处理伤势,好在他身上伤得并不重,小姑娘却会每天都来陪着她,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像一把火,照亮温暖他的心。
他伤虽没有好,却能行动自如时便离开了那家小院子,虽然这次的暗杀看起来甚为平常,他自己也没往心里去,之后便一直随了丁辰领军出征,直到十八岁那年,似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丁辰娶了一个戏子回来,其实原便是多娶了一房妾侍罢了,却是从这个时候,让他知道了这座宅子里的腥风血雨。青娘死时,他亦随丁辰出征,虽然不知道这个中原委,可是他的母亲纯月夫人,却是一点一滴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的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性格又宽容善良。那时候丁辰因为青娘的死而自暴自弃,甚至一病不起,他一度只觉得像丁辰那样的将才也是为情所困,但是即便是为情所困,即便是一病不起,那样的经受过战场风霜的男人,又岂是说倒下就能倒下的,虽然每日酒醉度日,三年后死于病症,这里头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那个时候他还不能有所擦觉,他的母亲纯月道:“纯儿,你现在年少,有许多事情还看不清楚,可是娘却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你要听娘的话,在这座大宅子,人人披着羊皮,内里却是一只狼,他们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他们杀人于无形……你如今年纪这么小,已有你大伯当年的风范,我怕你也遭逢你大伯的下场……”
那时他对这番话听得不太懂,便道:“母亲是觉得孩儿会像大伯一样为了一个女子伤情至此么?”
纯月夫人笑着摇摇头:“你看到的,听到的,只是表面,表面上大爷因为情伤,终日里借酒浇愁,颓废度日,你可知,因着大爷身体不好,大夫每日里都是开了药方的,可是这药方不但不能调理好大爷的身体,却还是要变本加厉,你可知是哪处出了问题?”
丁纯自是知道纯月夫人是什么意思,却不相信道:“母亲这么说,这院中有何人要加害大伯呢?”
纯月夫人道:“你跟着大爷出战数次,还看不出这个中的原委么?将军职位原便可以世袭,乃是兄去弟袭,父去子袭,你父亲与你大哥的狼子野心,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他自想了一想,还是不信,道:“母亲是说,父亲与大哥私下里加害大伯,便是要大伯病逝,父亲好世袭官爵?母亲怕是太过心细了罢,都是自家兄弟,何故手足相残?”
是时纯月夫人见他不相信,只是叹气,有些事情又不好对他言明,便欲言又止,也就罢了。丁纯也自心中将这件事情搁下,因着丁辰长年病着,便提名他替了丁辰的职务,做了个少年将军,直到三年后丁辰病逝,他与边疆回来,那个雷雨交加之夜,他的大哥丁誉与他把酒夜谈。
“素知你在边疆领军,若不是大伯病逝,想你也无空回来,你这少年将军,终日里领兵作战,为兄在家,好生想念。”
他的大哥丁誉说这番话时,他便以为是真心实意,乃是真正的兄弟情义,两人叙了些话,喝了些酒,亥时未到,丁纯先自告辞,一路回了院子,却觉得头重脚轻,走路都险些走得不稳,冬日原冷,又加之雷电交加,他自以为是酒醉,一路到园中湖边,眼瞧着前方有个人影,便要唤住了让他前来扶自己一把,可话还未出口,肩头被一个大力一劈,已整个人倒在湖里。
后头的事情他却记得不太清楚,
那个时候,戌时刚过,纯月夫人便到了他的院子,只但瞧见杜鹃喜鹊两个丫鬟,纯月夫人道:“这么晚了,可见你家少爷,却是在何处?”
杜鹃答道:“方才有下人来请少爷过去了,说是大少爷许久未见少爷了,便要设下酒席,邀少爷一叙。”
纯月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已自担忧了起来,赶紧道:“你们两个,且再请了些下人,快去将你家少爷寻了回来。”
好在纯月夫人这方忧心,冰天雪地在湖中寻着丁纯时,丁纯尚还有一丝气息,忙叫人连夜去请了大夫,好歹捡回一条命,只是连夜高烧不退。
烧了一日,身上有些好转,丁纯自醒来,只见纯月夫人坐在床头,哭泣不止。
丁纯勉力起了身道:“母亲,何故如此?”
纯月夫人支开下人,道:“你且还不知你怎的落得这副下场,我早说过,你便是要和你大伯一样,你可知这世上最坏的是人心,他们妒忌,残忍,心中何曾有过半点兄弟情义,你且去你大哥处吃酒,可知那酒中下了多少药力,你那大哥连同你那三弟弟,必是要置你于死地的,至于你的父亲……怕也是要见你死了才安心的。”
丁纯道:“母亲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