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话像一颗闷雷在陈靖心底炸响。
他慢慢抬起眼睛，看向那张老实憨厚却又带着一抹老成的农村老汉脸。
那张脸皮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没有出言打断，陈靖静听着关于陈福宝死去的另一个真相。
五年前，陈福宝忽然重病不治，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村里早就混进了红花会的人，只是村长一直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他只知道，村里的一些妇人相互之间有暗语，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他甚至还知道，这些妇人都有相同的红花标饰品。
只是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
他唯一能猜测到的仅仅是这些妇人有组织有纪律，混在村里，是有某种目的。
而且，她们行动缜密，训练有素，应该是什么组织的人。
这一点，从她们能毫不动声色地毒死陈福宝可以看出来。
陈福宝的病不是急性，而且慢性累积。
等到了一定的量，就会突然发作。
并且发作前毫无征兆，来势凶猛，无可救药。
这也是为什么陈福宝在死之前依旧可以上山打猎，却又突然之间一倒不起。
病发当天，没人对他做什么。
因为，那些能做的手脚，都是掺在了往日最稀疏平常的事情当中。
“小陈啊，你知道她们到底对福宝哥做了什么吗？”
沉浸在自己讲的故事中的村长突然发问，陈靖摇头说不知道。
村长也没有想藏着掖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忍。
“她们，在福宝哥每次进山的干粮中加入了一只绿色的小虫子。”
“虫子？”
陈靖双眼顿时微眯，看来，这个红花会的惯用手段就是下蛊。
“我不会看错，从我第一次注意到她们悄悄喂福宝哥虫子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观察。
我曾经暗地里提醒过福宝哥注意自己进山的干粮，但他每次都敷衍点头，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村长狠狠锤了自己胸口一下。
“如果当初，我能不那么怕事，或许，福宝哥现在还能进山打猎。”
村长再次陷入深深地自责。
“当时你受到了威胁？”陈靖拧眉问道。
“不…”
摇了摇头，村长脸上浮现出胆小地神色。
“我只是单纯地害怕得罪她们，不想给自己和家人招来祸害。
所以，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晦涩地提醒福宝哥，他的干粮有问题。”
这一刻，整个屋子轰然沉默。
如果说，是因为受到了实质性地威胁而不得不做出选择。
那么村长选择保护自己和家人无可厚非。
但仅仅是因为他的杞人忧天，就轻易放弃一条无辜的生命。
更何况，这条命还是陈靖养父陈福宝的命，这让他心里顿时很难受。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陈玉婷带着小兔子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哥。”
温柔的声线像温吞地流水般让人身心舒展。
“婷婷，有什么事吗？”
陈靖强压住内心的难受抬眼望去。
长相水灵清秀的陈玉婷穿着一件破了洞的白T恤站在门口。
“哥，村长爷爷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别怪他，要是换作是你，你也不会把我和养父的性命拿出去冒险，对吧？”
陈玉婷眨巴着一对水灵清澈的大眼睛。
生活虽然一直清苦，但却没有磨掉她内心的单纯和善良。
很多时候她都愿意去原谅，去理解，不愿与人为敌。
或许是因为胆小，或许是因为从小的际遇，才使得她养成了现在这种柔柔弱弱的性子。
“婷婷……”
自己妹妹怕事的性格陈靖自然知晓。
现在他们兄妹俩在村子里好不容易能挺起胸膛做人。
她不想因为过去无法改变的事情得罪村长，从而使他们俩又回去以前的窘境。
陈靖沉沉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听你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旋即，他又看向村长。
“过去的事在我这里已经翻篇，如果没其他事就请回去吧，村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但对方似乎没有打算离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为难地开口：
“小陈，我想再请你为村里做一件事。”
“什么事。”
陈靖面无表情。
在他心里，对这个村子早就失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或者是期盼什么。
又磨叽了一会儿，村长闪烁着混浊老眼开口：
“不是啥大事，就是想请你去找找什么道长，请他来给福宝哥做一场瞑目的法事。”
“村长！”
陈靖终于憋不住怒喝。
搞了半天，甚至不惜说出当年陈福宝病死的真相。
竟然还是因为他打心底里相信，这次的屠杀是因为自己养父的怨气未消，所以那些人才会被索命惨死。
要说村长的坚持，在这村里真是无人能及！
为了达成一个目的，无论要绕多长的弯子，说出多少隐藏在过去的秘密，只要管用，他都可以说。
陈福宝的真正死因他之所以这个时候说出来。
一是为了凸现那些人死去的原因跟陈福宝有很大的关系。
二是因为这次那些红花会的人都死了，村里没人能再威胁到他和他的家人，所以他敢说了。
但凡村里红花会的人没有死绝，陈福宝真正的死因恐怕永远也不得见天日。
“小陈娃子，我知道我这要求有些过分，但你得多为村里其他人想想，他们是无辜的。
万一福宝哥怒气未消，继续下诅咒索命村子里其他人。
到时候，又该是谁家的娃娃哭喊着找爹妈了。
你愿意看到村里没爹没妈的孩子越来越多，最后因为失去生存能力而悲哀死去吗？”
村长说得情真意切，老泪纵横。
他的考虑固然没错，但对陈靖来说，却是残忍又自私的表现。
陈福宝为村里人操劳了半辈子，不得善终也就算了。
如今，就是死了，也得被人挖出来鞭尸，拖出来背锅。
但陈靖又不可能说那些死去的人是被自己放出去的精灵魑杀死的。
谁信啊？
一旦说出去，到最后，这十几条人命，全都得陈靖一个人背！
万一他进去了，自己的妹妹在村里又该怎么活下去。
且不说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农户会不会全都向陈玉婷讨债。
就是哪怕有一家一户，性子柔软的陈玉婷也是招架不住的。
如果直接拒绝不管，村长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以后想要清净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有。
无奈，陈靖只能点头应下。
至于找道长，他想到了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玄眀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