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重建工作算是卓有成效。龙海没有负责任何工作,因为他在谈判中惹了人类方的众怒。他要机器人把他们改造的生产设备恢复成人类能使用的样子,哪怕生产效率成几何级数下降也没关系。他向己方给出的理由是害怕命脉被别人掌握的话会在可能发生的战争中遭受毁灭性打击。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赞同的,但是现在半年过去了也没事发生,负责生产的人因为生产设备的工作效率低下而产生怨气,全部归咎于龙海,龙海倒是不在意,他想为大家做些事情,但是大家都客客气气地拒绝了他,说他是人类的功臣怎么能再劳累呢。“以前***还是使中国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功臣呢,不一样在建国之后继续为人民服务吗?”他们拗不过龙海也就派些技术含量最低的活儿给他。
反正任务都不急而且简单,最终只需要时间何不干脆劳逸结合的时候把安逸的成分调高一些呢?龙海的休息时间由一开始的一天三小时变成了一天八小时,八小时工作制逐渐压缩成了六小时工作制。龙海是忙惯了的人。做教练的时候都经常和学员们一起锻炼,靠近观察,现在一下子清闲下来真是难受。看书吧,没在电子世界时那样便捷了,耐不下心去看,去机器人世界那边玩乐吧又始终心存芥蒂,玩也玩不开,万一遭受某些机器人报复无论报复者有没有事情,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干脆发呆吧,一样的心境,倒还安全。
“因为数据库的损坏,加上你们这个世界上原本的人类最多还原三亿。”刘蒙听到这一消息心拔凉拔凉的,因为小晴不在那三亿之中。“我们的那些古董也都被你们销毁了对吗?”机器人承认:“是的,因为我们已经将他们全部扫描进入数据库之中,存在的实体便没有必要了。”刘蒙头顶着头朝他大吼:“你们混蛋,你们混蛋!被数据冲昏头脑的家伙。”刘蒙两拳撂倒一个机器人准备打第二个的时候一条极戏的线连在了他皮肤上,强劲的电击让他的心脏在一瞬间停跳。“请停止您的无礼行为。”
并不是所有人都渴望重获肉身,许多人甘愿保留机器躯体,尽管这幅身躯会让他们的感官享受有所折扣,但他们的享受范围扩大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了几百倍的存活时间,只要大脑仍然存活他们便依然存在。获得肉身的人的生活也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好,真实是真实,快乐是快乐,失去了亲人朋友,失去了他们钟爱之物(他们中某些人很喜欢文化古迹)的人借酒消愁,滥用药物,不少已经有成为Z的征兆。
“看过《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吗?我们的响指最终由自己的造物打响,并且不可逆。”龙海坐在高高的伦敦塔尖上,身下的这座建筑除了地标性建筑的身份之外还是一座传说的监狱。“那是漫威宇宙的奠基之作,我看过前半段,不过我以前不喜欢那个结尾。”龙海扭头和胡虎说:“现在我喜欢了,或者说我迫切地希望那样的结局发生。”两个仅在游戏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交流起了他们的失望。
“我以全体运动员的名义,保证为了体育的光荣和我们运动队的荣誉,以真正的体育道德精神参加本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承诺不使用兴奋剂,尊重并遵守指导运动会的各项规则。”“Inthena**ofallthe***petitorsIpromisethatweshalltakepartintheseOlympicGa**s,respectingandabidingbytheruleswhichgovernthem,***mittingourselvestoasportwithoutdopingandwithoutdrugs,inthetruespiritofsportsmanship,forthegloryofsportandthehonourofourteams.”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念出奥运会上运动员宣誓的誓词。
“能带领现在的人从痛苦的泥潭之中跑出来的恐怕只有体育了。人类社会建造的基础,那些法律、道德、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在现在全部失效,很简单,因为我们的观念无法在机器人面前武装我们,政治权利全部握在我手中,物质生活的产品几乎全由机器人控制。”他拍了拍刘蒙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没有执行我的建议,昨天偷偷和机器人谈判之后用操控机器进行生产的权力换来了他们向人类进贡生活用品的义务。”刘蒙没有辩解:“这就是我们理想的未来。”
马克思要求的人类全面发展在此已经在报废的边缘。“奥林匹克运动会,”刘蒙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想请龙海一支被拒绝了:“我不会,也不想学抽烟。”刘蒙的小肚腩是他特别要求的,因为这是他过去的铁证,只不过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的抖动显得他十分滑稽。“他们进入赛场之后估计心情就会好的,但是麻烦是如何说服观众们从他们那该死的娱乐中抽身来观赛。”
龙海掏了掏耳朵:“听说越野赛火了。”刘蒙傻笑道:“是啊,真是奇怪,在元宇宙中还没玩够吗?好了伤疤又忘了疼。”他想错了,人们热衷于玩越野赛不仅是因为人们在元宇宙中比赛已经比上瘾了,还因为他们会在进行比赛的时候根据自己的记忆在身旁设置一个虚拟形象,通常都是他们想见到的人。大概是觉得玩着玩着就会产生错觉而认为所爱之人从元宇宙的地狱中回来了吧。美国拍温情的过节全家欢冒险电影有一个套路,那就是一家人会在冒险中失去某个小伙伴,然后在最后那个小伙伴闪亮登场。从元宇宙中侥幸逃出的家伙还没有将现实与幻想完全分开,以为现实也是一本时间编写的电影剧本。
“首领,大家都对您的一再让步而不满了。”杰森斯吹凉说话者呈上的碧螺春:“我应该说过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是谁?”他说自己名为亚当。亚当是亚当斯的意识被陈实破坏之后残留的数据残渣,杰森斯将其进行重新编码并塞进了一副全新的躯体中的新智能个体。“我愿意跟随您,因为是您开启了机器人的时代。”X的脸浮现在他面前,没有被火焰侵扰的脸庞。X把所有与他相关的数据都从数据库之中剔除了但杰森斯想起了他的脸,那样刚正,眉宇间透露和善,即使生气也不失风度,高鼻梁上的疤和他的大嘴为自身塑造了憨厚的气质,漂亮的眼睛里收留着不安的茶色瞳孔。
“X先生现在还活着吗?”杰森斯决定亲自一探究竟。他到月球上之后首先看见了一片碧绿的花园,灵巧的藤蔓从温室中深处,安静,沉默,未成熟的苋菜还有土豆基本看不见踪影。花园中央有一个被草遮盖的高脚桌,水晶盖之下是一个小碗,根据残留的汁水可以判断出里面曾经装过圣女果还有猕猴桃。月球上没有人。
杰森斯蹲在X给自己立的墓碑前端详着墓志铭,他能站着看清他们,但杰森斯决定给X一个仪式。“我之梦,恶之思,痛之至。”杰森斯没有打开棺椁,阻止了亚当调过来的挖机,亲自捧起一抔抔月壤填埋了X的墓穴。“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认为机器人是至高无上的,”杰森斯扯过亚当的纸巾在眼角重重地摁了摁:“他实现机器人时代只是在做一个任务而已。他对人失望了,要做的就是毁灭这种失望。”
杰森斯是X按下攻击波按钮的瞬间的见证者之一。X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睡着了一般站在控制台前。几秒后仿佛被一道惊雷吓到了似的,他火速按下了按钮,然后双手抱拳,闭上眼睛,对着主信号塔祈祷。
X是怎么死的?他喝的水,吃的食物(除了他自己种的水果)都是专用于给机器人提供能源的那种。也许毒药对X来说才是最香甜的。杰森斯从X的温室里采下一颗小番茄放在嘴里咀嚼,这一口足足过了十分钟。“甜,异常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