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能不能少睡一会,猪转世吗?”柯吟书扶着脑袋,晕晕的想吐。
若是可以,沈路非常希望自己是一头猪,每天无所事事的吃吃睡睡,尽管以后避免不了被杀的命运,但是在前半生已经享福享够了。
他拎着自己手中的油纸包,用鼻子嗅了嗅,一股甜腻腻味道扑面而来,沈路一天未消耗的午饭开始在胃里翻滚。
柯吟书以为他是有兴趣,忘记了一身的不适,从床上跳下来,将沈路拉到桌子边上。
“你坐。”她转转倒了一杯茶,估摸着是沈路喜欢的。
“说吧。”沈路抿了一口,面色顿时一愣,心中疑惑,他房间里会放这种劣质的陈年茶吗?
“没有,就是看腻嫁给我这么长时间,我也得尽一点为人夫家的本分。”柯吟书打着马虎眼,坐在他的对面,非常有眼力见的又往茶杯里倒了些茶水。
“你是在提醒我平时对你不够关注?”沈路问。
柯吟书疑惑,这是到哪到哪。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沈路将占据大半桌子的点心推远了一点,边缘处的一个掉落在地面上。
“最近可能有一些不太适应,”柯吟书扶着头,“所以经常弄不清楚我到底是谁,所以……”
沈路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让我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答应了小莲一件事。”柯吟书拐着弯,就是不往正事上说,好像这样就能让暴风雨来的更晚一些。
“什么?”沈路没见过柯吟书这般墨迹的样子,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
他这一个心不上不下,挂在半空中,生怕下一秒就被柯吟书狠狠的摔在地上,万分不安。“到底什么事,你说。”
“救他哥。”
沈路困惑不解,莫白莲有个哥他知道,早些年他们兄妹二人和他还有沈君浩一起玩耍过一段时间。
交情不算深,只能称得上普普通通,哪个小孩子童年时没有几十个小玩伴,过一段时间沈路便忘记了曾经的两兄妹。
重归于路人的关系,但是前些年突然听到他和莫白莲的一些消息。
那是刚刚和泗水国对战胜利后,沈路急急忙忙回到房间睡觉,被沈君浩扯着去喝庆功酒。
沈路全身上下酸疼,但是为了他主将的面子,僵着身体前去。
庆功宴上充斥着酒气,哪哪都是刺鼻的味道,所以谁的杯子里放着的液体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曹彰自己面前的酒喝完了,扑到沈路的桌子上,看他小口小口的啄饮,伸手就要抢,被沈路挡了回去,并附赠了一个拳头。
酒中饭旬之后,曹彰歪歪扭扭的趴在桌子上,“听说沈将军有相好的?”
沈路疑惑不解,“我有相好的?谁?”
“听闻是京城莫家的女儿,叫做莫白莲。”
沈路做了小半辈子的单身老汉,第一个相好还是从别人口中得来,心里十分不痛快。
“外人说是九十,你们还有没有脑子了。”沈路摔下放着清水的酒杯,“喝酒,你们还有脸喝酒,若此时敌军来犯,一个个拿什么抵抗,脑子?你们有吗?”
章彬没见过沈路发这么大的脾气,唯唯诺诺的藏在曹彰后面不敢说话。
其实他们不敢反驳,若是真的来犯,也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沈路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吩咐下去了,想这种庆功的场合,只有一半的人参加,待明日这些人缓过劲之后,其余的人自愿决定什么时候玩一玩。
老大就是老大,说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自此之后,沈路对那莫白莲没有任何正面的感觉,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和他在一起,反感不对,只是心里膈应。
柯吟书哪知道这层渊源,正在努力的帮沈路追媳妇,顺便自己也占点便宜。
“你还说我是猪,我看你才是,”沈路用食指用力的指了一下柯吟书的脑袋。
“你不知道他这次犯了多大的罪行吗?那是你亲手拿下的,现在你又要放掉,他一个人好好的公子,放着好吃好喝的官职不做,非要去那没人的山上当野人,这里面就没有点东西?”
柯吟书一脸难以置信的站起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从上面看着沈路,向他传达着一个无言的信息。
再说一句,我让你死无全尸。
沈路的声音渐渐的消失了。
万一激怒了柯吟书,她不顾丞相府的威严想要让他在街上睡个一两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开始考虑事情失败的后果,不管莫其的仇家是谁,要和柯吟书干上,是没有赢的希望的。
但若是传扬出去,戎广肯定会给下面的人一个交代,说不定要将他停职。
沈路想到这里,心中一喜。
停职就意味着休息,意味着就算以后他和柯吟书恢复正常了,也可以日日睡觉。
他用拳头遮掩下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不过看在你本意是好的份上,我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啊!”柯吟书双手摊开,表示她很无辜。
她虽然当时被迷惑了,但是脑袋也是清醒的。
她记得当时答应的是,只是避免莫其收到仇家的陷害,但是他原本的罪行并不会帮他抵消。
所以在柯吟书这里求来的,是保住了他的一条小命。
莫其虽然当山贼很长时间,但是从未伤人姓名,犯不上处死。
帮人可以,看情分也可以,但是那要看是好人还是恶人。
晚上,柯吟书来到了皇宫的墙外,看着上面新加高的围墙发愁,地上有些残渣没有清理干净。
柯吟书捡起一块木头,用力丢过去,在未干透的城墙上扎出来一道印记。
夜黑风高的晚上,周围的风带有着凉意,从脖子处灌进去,柯吟书打了一个哆嗦。
红樱桃般的小嘴被冻成了蓝莓。
白天她用外出到处寻走的时候,艳阳高照,差一点将他晒成人干,没想到晚上会这么冷。
她望着高高的围墙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往前一跳,整个人扑在了墙面上,顺着滑落。
柯吟书平躺在地面上,两道红色的液体才能够鼻子下溜了出来。
侧门走不了,那就走正门。
她直愣愣的往侍卫面前一站,“我要进去。”
侍卫殷勤的走过来,微微弯腰,笑面如花,“柯姑娘啊,这么晚了还要找皇上玩?”
柯吟书懒得和他周旋,大晚上的,她得在冻成冰块之前赶回去。
“少废话,快开门。”
侍卫终于说到最重要的一点了,“这个……晚上没有传召,是不得入宫的。”
柯吟书一听急了,她最是厌烦这宫中的许多程序,明明说句话就能办完的事,非要让戎广亲自写下。
许多时候也需要有玉玺的印记。
别人不知道,柯吟书清楚的很,这玉玺是说印上去就能印上去的吗,她小时候玩,差点没被这块石头砸死。
每每想起那些深入皇宫偷盗玉玺的人,柯吟书无不赞叹,力气真大,能抱着两只手大的玉玺跑出京城。
“你让不让我进去?”柯吟书叉着腰。
侍卫站在他面前,弓着身子,却无惧怕之意,“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柯吟书眯着眼,威胁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您要是真去告状,早几年前我就已经不在这了。”
柯吟书举着拳头要打,最后忿忿离开。
第二天一亮,柯吟书穿上衣服往宫里去。
沈路的身份是顶好使的,她顺顺利利的走了进去。
但是却忘记戎广和沈路原本就不熟悉。
戎广听到沈路要帮助别的女人,他将柯吟书放在哪里,坚决不同意。
就算柯吟书说破了嘴皮子,戎广这堵铜墙铁壁一个缝隙也没有。
柯吟书又一次碰壁,灰溜溜的回来,而沈路睡的正香。
她坐在床边推了推,“你白天进宫一趟,帮我领个牌子。”
沈路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听到了没有?”柯吟书用力推,沈路没有动静,她将被子丢在地上,拽着沈路的胳膊,让他坐起来。
沈路被晃来晃去,眼前一圈星星围着他转,“你再这样,小心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被你给晃骨折了。”
柯吟书不屑,她虽不如沈路身子健壮,但也不是弱不禁风。
“牌子。”柯吟书说。
“什么牌子?”
“金牌啊,”柯吟书理所当然的说,“皇宫里能有什么牌子。”
沈路讪讪笑,“我以为你是想让他翻你牌子。”
柯吟书一脚踹了过去,别说戎广不敢,况且他娘也不同意儿子有一个不靠谱的皇后。
“我要是真这么干了,你认为你是光荣的吗?”柯吟书轻笑。
沈路一愣,没听说过这小皇帝有受虐倾向。
他上下打量着柯吟书,就凭她这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的样子,戎广的小身板也受不住。
“我要他就给?”沈路问。
“为什么不给?”柯吟书反问。
“你们关系挺不错嘛,”要是以前,沈路定会认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他,而他和柯吟书的婚约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现在依旧这么认为,但是目前将柯吟书摘了出来。
“一般一般……”柯吟书有些飘。
“不去。”沈路转身又要往床上爬。
柯吟书一把抓住,“那床上是有宝贝吗,你要日日夜夜的守着?”
对于沈路来说,床本身就是一个宝贝。
要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麻烦又繁琐的裙子梳妆打扮,再乘轿子到皇宫门口,然后要走着进入,想想就是一个让人能升天的过程,而这仅仅是一半。
“你要办事,怎么不去找你爹?丞相府晚上总不会拦你。”
“我都多大了,怎么能事事去找他呢,”柯吟书说,在她起了走她爹那条线的时候就注定不会成功了。
庄严的丞相大人定会严肃的警告柯吟书不准胡闹。
想到她爹,柯吟书心里总有一种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感觉。
突然一愣,转而对着床上准备趴下的人说,“我们好像忘了回门……”
她因为被禁足的事情,每日去祠堂顶上的老鼠洞旁边玩。
而沈路能坐起来就已经不错了。
沈卫……不说了。
就连她娘家也没人过来看看她在这边怎么样。
“我记得前几日,青柠是有什么事找我,”沈路有些不好意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将这条消息丢了出去。
而柯穆也忘记了,终于没人打扰他们夫妻二人的正常生活,他高兴还来不及。
丞相府后院的走廊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凉亭,因为秋天的风太过猛烈,在周围上了一圈帘子。
里面坐着两个人,丞相大人抱着他的小媳妇享受着这一切。
围绕着两人的是一圈暖炉。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丞相夫人的一句话。
“唉,入秋了,刚做的衣服也要放置起来。”
自此,柯穆在丞相府里到处都放上炉子,让他的夫人可以到处活动。
“也不知道吟书这几天怎么样。”温元霜声音柔若无骨,小鸟依人的蜷缩在柯穆的怀里。
一个有眼神的外套在外面放了一直百灵鸟,叫声清脆悦耳。
“哼,她过的好着呢,都有力气晚上去皇宫玩了。”柯穆道。
不过那沈路确实麻烦,原以为是一个良婿,却没查到原来还有个莫白莲。
待温元霜睡着之后,他将人放在卧室,独自去了书房。
莫其的卷宗摆放在最上面。
原来的罪行只需在牢中住上几年便可。
但究竟是几年,柯穆说了算。
他将所有的东西翻了一遍之后,又看了看当朝的律法,确定在允许的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大年份。
他起身前往宫中。
戎广听说了柯吟书昨晚来找他却被拦下的事情,正想着将手里的金牌送出去,刚巧丞相就来了。
他像是见到猫的老鼠,嗖的一下将东西藏在屁股底下。
柯穆眼神晃了晃,轻飘飘道,“别什么东西都送人,她做事没轻没重,闯了祸我可不管。”
戎广理亏不作答。
“昨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戎广心下一慌,“昨日政务繁忙……”
“昨日的政务是我在处理。”柯穆道。
“昨日……昨日,”戎广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这几天他干了什么有用的事。
原来是柯吟书拉着他玩,他大可以将罪名推到柯吟书身上,说自己是被迫的。
而现在,事实证明,不想做功课就是不想,就算一天都在发愣也不想做正经事。
“哦!我昨日看了一个案子,我认为他罪孽深重,所以想关进天牢中去。”戎广小声试探着说。
“是哪个?”柯穆看了他一眼,巧的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也是想打开天牢的门,放一个人进去。
他对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十分了解,只是怕戎广不小心出错时能够察觉。
“一个叫莫其的人。”戎广说。
他也知道这人的罪名不至于打入天牢,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谁让他妹妹欺负柯吟书了,戎广顿时长了胆子,有希望能在丞相这里过关。
“嗯。”柯穆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毫无波澜。
“啊?可以?”戎广难以置信,他平时稍微判的重一点,便会被骂的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这次竟安然无恙。
然而当柯穆亲自去牢房拿人时,江格却愣了一下,道,“昨日有人拿着丞相府的腰牌,将人带走了。”
“胡闹,”柯穆怒不可遏,“我是何人,一个丞相府的人便能随随便便在这里横行霸道吗,你竟如此草菅人命。”
江格唯一的气势被柯穆吓到魂飞魄散,他娓娓小声道,“他有拿着调令。”
柯穆一愣,他是因为这个人特殊,才会注意到。
而现在竟然会有人借着他的名义行事。
“记录呢?”柯穆皱着眉头,脸上严肃。
江格转身去寻找,拿出一个册子放在柯穆面前,翻到最新的一页。
这上面记录着所有犯人的去向,以及是何人带有,时间,和理由。
柯穆不由得紧绷起身子,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一般。
一只蚊子从远处飞来,在这个小房间里转来转去,声音尤其的明显。
江格的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双腿发抖,却也
天牢的房门被打开,死气沉沉的一片。如果说在普通的牢房中尚且有机会被放出去,那在这里,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他们知道自己未来不是死便是活活关一辈子,没有争论的余地,一个个躺在这里面无表情。
但是有一个牢房的人,他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堆上,嘴里哼唱着愉快的调调。
但是他抖腿的速度明显过快,暴露了他悠闲自在的外表。
柯穆看清楚他的脸后,转身离开,并吩咐看守的人,除非不是他亲自来,否则任何人不准将莫其带走。
他是想让莫其被关进这天牢,但是能做的事有限,只能撒个气,让他待两天,在下月正式评判之后便能出去。
但是柯穆更想知道,别人是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他没有跟着这个案子,会不会是另一个走向。
“什么?天牢?”柯吟书抓着沈君浩问。
沈君浩点头。
“谁干的?”柯吟书拿起她的大刀。
“你岳父。”沈君浩说。
柯吟书又将她的刀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