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流，沈路对她脸上无色透明的液体没有任何感觉。
直到青柠快要离开的时候，沈路喊了一声。
“帮我拿衣服来。”沈路敢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不管青柠平时再没大没小，也是一个丫鬟，不管怎么说都是应该服从沈路的命令。
但是他想多了，青柠的脾气早就被柯吟书惯出来了，她生气的跺脚，“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沈路有些不敢相信，“你回来！”
身为一个将军，连指使丫鬟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问题，以至于他认为曾经的自己是再战场上敢于杀敌的沈路，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柯吟书。
很快，沈路猛的摇头，告诫不要想太多，他就是沈路。
柯吟书和沈君浩对面而坐，两人面前各放着一个酒杯，“昨晚的滋味比起府里那位如何？”
柯吟书泄了气，她铺垫好的事情，最后却让沈路占了便宜。
在最后关头离开了，怎么就没注意时间，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且沈路面对夏蝶那样美妙的女子，不可能把持的住，柯吟书深深的叹了口气。
心塞。
“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了。”沈君浩摇了摇头，“下一次可要提前打听好了，找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儿，好好教一教你。”
“还下一次，”柯吟书门门不乐，幽怨道，“这次命都……”
沈君浩嬉笑着阴阳腔调，“哦，也是，要是能有下次，你也不会躲到我这里来了。”
柯吟书被说透了，脸上无光，拿起杯子将里面的酒泼了过去，沈君浩侧身躲过。
“此地不宜久留，我该走了。”柯吟书说着站起来。
人在危难关头，会激发出自身平常难以发现的潜质。
她猜到沈路知道她在沈君浩这里，房间里设下的小把戏拖延不了太长时间，沈路的性格也耽搁不得他太久，寻找新的庇护所，危在旦夕。
沈君浩一点也不担心沈路的安危，人落到什么地步，都是他们自作自受，没有平白得来的恩恩怨怨，换句话说，就是自己做的，“兄弟，保重。”
柯吟书抱拳，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愤愤离开。
沈路这边，没有青柠小帮手，他裹着床单从被子里出来，完全是依靠着从小引以为豪的君子风范才没有移动视线。
身上的床单裹得严丝合缝，身子是柯吟书的，但是脸是他的。
若是遗漏了一点两点，被人看到，到时候没面子的人是他。
他从书房的小门处穿了过去，好在里空无一人，他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他许久之前打算丢掉的衣服。
穿衣服的过程，要比脱衣服更加难以忍受，沈路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面要忍着鼻血，一面看着自己的腿，穿上宽松的裤子。
他欲哭无泪，将大了一圈的衣袍挂在身上。
衣服上面有许多黑色的油印，是沈路之前在床上吃饭的时候留下来的，洗不掉，所以要扔掉。
他穿着脏乱的衣服刚走出不远的距离，被十五娘拦下了。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沈路记得上次的教训，离十五娘远远的，“出去走走。”
“怎么？”是五娘上下打量着沈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若是没有衣服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几件。”
沈路眼睛一亮。
“但是……”
沈路心中一沉。
“要花银子，一百两银子一个时辰。”
不得不说十五娘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好好的一个客人，也能被赶跑，沈路面色微冷，“不买。”
十五娘急忙拦下他的脚步，“我开玩笑。”
她看着身后的丫鬟，“快去，给夫人取衣服，要我刚拿回来，未穿过的那件。”
丫鬟应了一声离开。
她回到十五娘的院子中，打开柜子，每一件衣服都是崭新的。
十五娘喜欢银子，更喜欢花银子，女人花银子的出路就那么几个，衣服胭脂和簪子。
丫鬟看的眼花缭乱，用一只手在衣服表面上摸过去，眼神里充满羡慕。
当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后，慌乱片刻，随后从右边拿起一件衣服，用一块布裹上送了过去。
“怎么这样慢。”十五娘指责，将衣服递给沈路。
“找起来费了些功夫。”
“是从左边柜子上取来的？”十五娘随口问道，这丫鬟一直跟在她身边，她的衣服在哪里，定是一清二楚。
“是。”
沈路着急，但是也不差一时半会，他郑重其事的往泰安院走，刚刚拐过弯，十五娘看不到他的时候，飞快的窜进房间里面。
十五娘的衣服和柯吟书的不同，相对来说颜色偏暗，京城中有达官贵人家中只有小妾才会穿的样示。
沈路不知道，他拿回来之后，没有脱下里面的衣服，直接套了上去。
外面是合身的衣物，里面却是宽大的里衣，穿起来十分不适。
他坚强的向外走，他走出丞相府后不久，在一个角落，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一个人从后面扑来，双手环着抱着他，“十五娘。”
沈路听清楚了，但是双手比大脑更先做出动作，将那人从肩膀上甩过去。
那人重重的撞在墙面上，贴切墙壁落了下来。
沈路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江格。
那个看守莫其的狱卒。
沈路冷眼旁观。
讲个扶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沈路的脸，大惊失色，“柯姑娘。”
沈路冷着脸不说一句话，这更让江格害怕，他直接跪了下来。
“柯姑娘，是我的错，是我一厢情愿，十五娘是拒绝过我的，求您千万不要告诉将军。”
沈路依旧不理会，沈卫算是个亲爹，他被带了帽子，沈路也不舒服。
他看到墙角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又看到江格脏的不像样的鞋子，但只是平面上多了些尘土，没有损坏的痕迹。
“等了几天？”沈路问，地上的痕迹必然不是一天两天能造成的，一个人只有等待到焦急到极点的时候，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
“不记得了。”江格说。
“什么时候认识的。”沈路又问。
江格犹豫了一会，“一个两年，一个不到半年。”
沈路明白他的意思，十五娘不怎么出府，自从半年前开始跟着沈卫，和符外的人全部断了关系。
没人问过她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或许沈卫知道，只是认为这些事无关大小。
“我是在两年前认识她的。”江格面前好像出现了一个那天的景象。
俗套的剧情，他是在跟着兄弟们喝酒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
十五娘缩在墙角里，满身血污，看不清楚她的脸，也不知是男是女。
他将人带回来之后，替她清理了身上的衣服，这时候才发现她是女子，大惊失色。
但箭在弦上，他只得闭上眼睛，为十五娘清理干净。
十五娘知道救了自己的人是谁，但是也不能赖着不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江格认为他做了好事，帮了人，为自己积了德，不过转眼就忘。
也没想到后来会遇到。
更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十五娘。
他跟着沈卫走的那天，他托人进了将军府。
看到十五娘一个人从侧门进来，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这算什么，没有大婚，没有酒席，不过是平白多了一个人罢了。
那天晚上，江格拦下起夜的十五娘。
“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让你做我的正妻，唯一的妻子。”
十五娘拒绝了。
沈路有点尴尬，他怕沈卫乱打鸳鸯。
若是在两人相爱之前十五娘先进将军府，沈路必然会将江格打个残废，但是若是颠倒了顺序……
“她不喜欢我的，我只是想在这里看看。”江格说。
沈路认为自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救了人家，又看上了人家，结果人家没看上他，求而不得只能在一边默默的守着。
“那你接着等。”话音刚落，沈路直接离开。
沈路没想去告诉沈卫，江格对十五娘念念不忘是他的事，十五娘能做好她身为小妾的本分是她的事。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
沈路一愣，出格的事？
他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
十五娘看到自己少了哪件衣服之后，苦笑，“我不是让你将右边的衣服丢掉吗？”
丫鬟焦急的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我……我觉得都是新的，丢了太可惜……”
十五娘无奈瞥了她一眼，“算了，你去告诉柯吟书，衣服直接丢掉，不用还了。”
沈路经过沈君浩的住处，又来到曹彰的府下，连章彬的小房子也不曾放过，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无奈只能败兴而归，他听到十五娘让人传来的话，却左右不了他心中的疑惑。
依旧是对两人保持迟疑态度。
但是不影响他不告诉沈卫。
出去这一趟的时间，沈路想清楚了，绿帽子就绿帽子，他爹那么多女人，不差这顶了。
吃过午饭，沈路躺在床上，罕见的将自己这边的半边的床单收拾干净了。
他在想，以柯吟书的性格能到哪里去，除了战场上的几个人之外他还有什么可以投靠的地方吗。
沈路想着想着，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的非常香，从睡着到醒来，他自我感觉没有多长时间。
但是他感觉错了。
天已经黑了。
他已经来到柯吟书的藏身之所了，而柯吟书早就在将军府正准备前往下一个老鼠洞。
沈路打探了一下周围，陌生的环境。
没有女子的香味，他松了一口气，算柯吟书懂事，知道找一家客栈睡觉。
睡了太长时间，所以不想起床，追柯吟书非一时半时能够成功的，不差这一会，随即又睡去了。
沈路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疑惑不解，客栈怎么会有人来吵他睡觉。
沈路打开门。
“公子……”
门外站的人是莫白莲。
沈路快速往后退，左脚拌着右脚一个趔趄，好在及时被莫白莲扶稳了。
他又惊慌失措挣脱。
“莫姑娘。”沈路咬牙切齿。
“你今天明明喊人家小莲的。”莫白莲娇羞道。
沈路差点被气笑了，柯吟书每一次都会给他一个惊喜，真是太感动了。
“将军府有一个丫鬟也叫做小莲。”沈路不会动手打女人，但是不妨碍他骂女人，他管不了别人怎么说他，小肚鸡肠也好，斤斤计较也罢，他就是怼了，他就是很讨厌面前的女人。
莫白莲瞬间委屈了，“你今天……”要回去吗？
“我今天说的都不作数，不管白日里做过什么样的承诺，我都不认。”
“啊？”莫白莲也有点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沈路只是防患于未然，他怕柯吟书白天跟这个她认为的美人保证，什么日后要娶她回家，什么家中的母老虎，什么以后你做主。
有他在，莫白莲别想进沈家的大门。
沈路从莫府回来，预料到柯吟书会不见了人影，直接躺下睡了，他就不信，柯吟书会躲一辈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柯吟书没走多远。
在沈路一墙之隔的书房中，她穿着十五娘的衣服很不方便，撩起裙子系在腰间。
书房和隔壁之间的门上没有锁，只要沈路轻轻一推便能发现。
柯吟书一点也不怕，她将书案上的笔墨放在书架上，肆意的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好似在鄙视隔壁的人。
平安度过一夜。
找柯吟书算账的事越往后拖，就越是不想做，沈路醒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
不管柯吟书在哪里过夜，他都能接受，脆弱的心脏被打击的遍体鳞伤，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不差这点挠痒痒的春风了。
天一亮，柯吟书眼前的情景从书房转换到寝室的时候，洋洋得意，不知道沈路看到她就在隔壁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得意忘形的柯吟书脸色忽然一变，她忽然想到，沈路在隔壁的意思是说。
柯吟书从床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提上裤子便往门外跑，刚一打开门。
“准备去哪？我送你。”沈路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外等候。
“好巧，”柯吟书乖巧的挥了挥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