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两人的视线发生变化，变成柯吟书躺在床上，沈路在地上站着，天已经黑了。
柯吟书看着沈路警惕的拿着刀准备袭击，急出手抢过刀把，反脚去踹。
沈路抓着她的脚踝扭转，柯吟书变成趴在床上，看到了那一坨伤药，如吃了沈路一样难受。
趴在床头开始吐。
“公子，老爷有事让您去正堂。”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两人之间的战争停下，柯吟书对着沈路挑衅。
沈路只知道柯吟书今天做的事在外人看来是不可饶恕的，抛弃新婚妻子和外人出游，也知道他爹定会训斥，但是忘记了训斥的时间。
若是白天还好，自作自受，晚上的话，他未免有些太亏。
沈路整理着装，瞪了柯吟书，面色不善，跟着来人离开。
刚刚被沈路按着没办法反抗，柯吟书心里憋着气，现在高兴的满床打滚。
她未见识过沈路吃瘪，有这样好的机会不可能放过，也高兴的跟着去了。
“跪下。”沈卫手中拿着传说中的家法，风雨欲来风满楼，蒙以晴也在右边的位置上坐着，旁边站着沈卫的十五房小妾，一脸的看笑话的表情。
沈路不动，尽管众人都知道是他做的。
但不是就是不是，对错他心中自有评判。
“你还敢跟我犟，”沈卫举起胳膊粗的棍子往他身上打。
蒙以晴很平静的看着，劝说没有，求情没有。
但是在棍棒落在沈路身上，他发出闷哼时，蒙以晴眼神也有丝丝动容，右手抓着椅子，手指因为用力而颜色发白。
“知错了吗？”沈卫生气时张牙舞爪，头发炸起来，呲牙咧嘴。
沈路站在原地，身姿挺直，不发一言。
他就知道，沈卫向来这样，不问一句原由，不管事情具体是什么样，别人说是他的错，那就是他的错。
小时候沈路也曾反抗，使徒向沈卫说明，奈何没有人听。
不过一个人的脑子长成什么样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尽管管教甚严，但沈路也知道原因。
将军家的儿子就是要这样的，因为沈卫也是这样长大的。
但是人总不能以对别人好的借口而伤害他，起因是好的，也是想要对方变得更好，那何必不用更好的方式。
所以尽管沈路了解沈卫，但不理解。
他就是在赌气。
沈卫的力气不像是柯穆，沈路也不是柯吟书，这力道是实打实落在他身上，一点水都不放。
沈路头脑发昏，眼前的景象围绕着他转圈，颜色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尽力睁开眼，却看不清人影。
看不清周围时人的平衡感消失的很快，沈路下意识的寻找可以依靠的物体。
想到现在是在正堂中间，除了一个沈卫没有其他东西。
沈卫，打死他都不会服软。
柯吟书蹦蹦跳跳跑来，看到沈路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张着一个大嘴巴不知道干什么。
就在沈路要倒下时，柯吟书一下子反应过来，扑过去扶起来。
“爹爹爹爹！别打了，我错了。”柯吟书将沈路挡在后面。
感觉到腰间有一只手在将她向一边推。
柯吟书皱眉，在沈路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老实点。”
“吟书，你先起来，这事我要是不管教，日后他定会将那白莲娶进门，第一日已经这样了，日后那还有你的位置。”沈卫强忍不发，柔声细语。
柯吟书歉意的摇摇头。
“别了吧，白莲，娶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沈路死不瞑目，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真的出事了，那一定是柯吟书搞他。
沈卫指着沈路，一脸嫌弃，“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他饶过柯吟书举起家法，“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这个逆子，我就跟你姓。”
柯吟书朝着沈路的大腿踢了一脚，“你傻啊？不会躲？”
她突然挡在沈路面前，沈卫来不及收手，一下子落在柯吟书后背。
柯吟书脏话就在嘴边，硬生生憋了回去。
蒙以晴一拍桌子，走到柯吟书面前蹲下来，紧张的查看，又要解开衣服，怒瞪沈卫，“你干什么！”
沈卫也不知道这棍子怎么就落在了柯吟书身上，他手一松，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被放在祠堂里供了几十年的家法被随意的丢在脚下，无人去管。
“我……”沈卫也想去看一下伤口，毕竟是男子，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看到一边的沈路，气不打一出来，抬起手准备打。
“爹，今个儿这事怪我，”柯吟书没觉得多疼，她认为沈路两夫妻过度惊慌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沈卫气的要剁了沈路。
“我……我两日后回门，不知带什么回去，便让小莲带着沈路一起去挑选？”柯吟书看着沈路问。
沈路自始至终没给她一个眼神，他站的时辰相比于平常有点长，腿有点酸，盘腿坐在地上。
这把沈卫气坏了，好在柯吟书拦下了，不然又是一顿打。
“你给我上祠堂跪着。”沈卫怒喝。
沈路不动弹。
“爹，你看他今天都这样了，再去跪万一小命不保了怎么办，明日，我让他服服帖帖的。”柯吟书信誓旦旦保证。
“一动就折？那他就不配当我沈家的儿郎。”
沈路也不知他怎么就落到“不配”的地步了，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真是当他不存在。
原本打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非要上升到尊严的高度。
“爹，娘给我个面儿，行吗？”柯吟书从桌子上取来一个杯子，也不管里面是什么，仰头一口饮下。
看热闹的十五娘发出微弱的声音，“那是我……”的茶水。
柯吟书嘴中泛起苦涩的味道，忍着吞下，向十五娘挥了挥手，“没事。”
沈卫恨铁不成钢，看了一眼沈路，也拿起一个杯子，一口饮下，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走走走，别让我看见他。”
柯吟书笑眯眯的拽着沈路的一个胳膊，想要将他背起来，却扯到了伤口，“嘶～”
蒙以晴神色慌张，“怎么样？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哦对，上次皇上赏的伤药还留下些。”
她对着身后的丫鬟道，“小盈，快去。”
“是，夫人。”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沈卫冲着门外的侍卫吼道，转眼看着沈路，“还有你，大老爷们，走路都不行？”
“不用，娘，我那里还有好多，”柯吟书拦着这边，那边又吵起来了。
沈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要不是因为这是他爹，早就被打飞了，“你试试被人打成残废再去校场上跑两圈？”
“你……”沈卫满地去找家法，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无人理会的可怜木棍，“你个兔崽子。”
柯吟书头都要大了，抓着沈路，往肩上扛，太重了，还以为她在沈路身体里，忘记了谁是谁了，第一下没抬起来。
她稍微屈膝，用力一拽，奔着两个腿跑了。
柯吟书不忘回头看看，沈卫确实没有追出来，便慢悠悠的往前走。
沈路被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背着，面子上挂不住，“松开！”
“你说你和爹犟什么，服个软，道歉，大不了拖到明天让我来，你倒好，不灭火，还加柴。”
沈路“哼”了一声，“也不知我这样是因为谁。”
很快，柯吟书将沈路丢在床上。
今天事责在她，不然她才不会管沈路是死是活。
沈卫是糊涂了点，但是也为沈路好，虽然下手是有点狠。
平时她看着沈路这人也是划水，处理事情来滑头的很，今日怎说也这般坚守阵地，刚正不阿。
“你今日是做了些伤药？”柯吟书问。
沈路一僵，“尚在研制。”
“嗯，”柯吟书托着下巴，来回翻找，“在哪里？”
沈路着急道，“你别闹了行吗？再不上药明日吃亏的是你。”
柯吟书这才想到，她刚刚在正堂的意思是，替沈路去跪。
她没有什么可说的，况且她有经验。
这祠堂里供奉的又不是柯家的列祖列宗，就算是，柯吟书也不见得能有多尊重。
第二日，她将三个蒲团加在一起，绑在一旁的柱子上。
快速出拳。
柯吟书倒抽一口气。
有点扎手。
她撕下来一块衣角，包在手上，满意的点头。
过了一会，爬到了祠堂正中央。
在最高的一个台阶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最大的排位，做工精细，闪闪发亮，似乎是将金线镶进去了。
她三下两下爬上去，看清了上面的字。
“沈清。”
柯吟书点头，“原来这沈家祖宗叫沈清。”
她接着向下看。
“沈炎？”
柯吟书笑了笑，这名字真有意思。
她正探讨《沈家列祖列宗那些事儿》的时候，忽听得外面声响。
柯吟书跳下来来不及将柱子上的蒲团解开，直接跪在地上。
沈卫面目凝重，“柯家的女儿，那是人家千宠万宠养出来的，就算外人看不出来，你能不知道？”
“吟书在外面闯荡多年，掀的了江湖盟主的房顶，也端的了逃犯的窝，要说后面没有柯穆的护着，傻子都不信。”
柯吟书心道，你不就信了吗。
她外出时身后确实有人跟着。
虽然当时柯穆明确保证，不会管她，也不会派人保护。
但是柯吟书知道，柯穆也知道她知道。
但是不说就是没有。
那些人也从未出过手，所以说流传的那些事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你昨天光明化日之下同别人纠缠不休，别说柯穆，就是我也不能饶了你。”
柯吟书点头。
“知错了吗？”
柯吟书就等他这句话，“我错了，爹。”
沈卫晃了一下神，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他这个儿子，如此简单就认错，哪次不是经过千难万险，几番周折才结束。
“那好，你在这跪上五日，此事就算过了。”
沈路转身准备走，在门口驻足，回头看了一圈，“这蒲团怎么在这里？”
“那……我……怕柱子冷。”柯吟书回答。
这样的理由，沈卫信了。
而沈卫想的是，这样的理由，也能说的出口。
待沈卫走远之后，柯吟书探头，关上门。
“喂，听到了？”
被青柠的眼泪从床上冲起来的沈路拿着饭盒，从后面走了出来。
将东西往地上一放，“我知道。”
“你有理，他也有理，我活该被打？”沈路反驳。
柯吟书轻咳，稍微挡了一下脸上的笑。
沈路确实有点冤。
她背对着沈路，将饭菜拿了出来，夹了两口菜，忙用米饭往嘴里塞。
“笑！”沈小可怜端过最下面的一道菜藏在身后。
“还我，”柯吟书在各家餐馆游荡多年，丞相府的厨子也是全能型人才，宫里御厨的手艺也试过许多，一眼便看出最后一道菜的不同凡响之处。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去争抢。
“给你，”沈路一手抵着柯吟书，另一手向后撤，“先回去。”
柯吟书在原地坐好了。
蒙以晴年轻时靠的就是一身厨艺出名，人若花绣，手巧如烟。
在他们那个时候，也是名满京城。
同样是像现在的姑娘们喜欢沈路，她对英雄也是充满敬畏。
若是能嫁给沈卫，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后来沈卫看上她了，是所有美梦的开始，也是噩梦的开始。
喜欢，又要承受不喜欢的。
蒙以晴一开始是心痛的。
可后来麻木了，也就随他去了。
到现在，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了，她年轻时最想要的已经有了。
心想事成。
如今这样的相处模式也不是多坏。
沈卫对她心有愧疚，所以在家中何事都是依着她。
再者贵人子弟，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多一个和少一个没有什么区别。
她今日起了一个大早，用了三个时辰，才熬制了这道菜。
趁着沈路不在，去找柯吟书，让她交给沈路。
临走前提醒，别告诉沈路是她做的。
沈路不知道是因为这道菜花费的时间，还是那句“别让他知道”留下了。
同从厨房取来的菜一起送来。
“你要吃吗？”柯吟书用筷子夹着送到他嘴边。
沈路开口要说“不”。
柯吟书筷子一转，放进自己嘴里。
“想的美，这是专门为了这个，”她指了指背后的伤，“做的，所以谁有伤谁吃。”
沈路靠着墙，蜷起一只腿，双手交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