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韩征察觉事败,临阵变卦,就该如此了。”温厌春神情凝重,“他们彼此勾结,故能互通互信,程婴在客栈现身,郑青兰又替了他,那人会在哪儿?”
自然是藏在客栈内,待耳目散去,再设法转移。
白玉霍然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回顾她道:“那客栈旁边有个镖局,也是青霜会的产业,没了邓鹏四人,程婴若要出城,非走此路不可,我这就去!”
镖局出行,惯是拖车带箱,一般人也不会查问,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白玉能腾出手来,堂而皇之地找上门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温厌春向他欠了欠身,郑重道:“此次是我承你的情,白少侠,多加小心!”
见多了她精打细算的模样,白玉不想会听到这句话,笑道:“来日要还的!”
话音未落,他便轻车熟路地翻过侧窗,风吹竹影动,很快不见了踪影。
温厌春不再动残羹冷炙,从衣袋里取了两粒丹药服下,运功调息一阵,又即费心推敲,对整件事的是非利弊有了个大致估量,方才气沉丹田,收拾出门去了。
天儿说变就变,早先还是晴空万里,及至傍晚,暮云晦暗,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到四里地,温厌春走了小半个时辰,瞧着便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到得地牢入口前,郑青兰正与守卫低声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两人,假和尚低头拨动檀木珠串,另一位年岁稍长的考生拢手而立,眼里精光闪烁。
这三人捉回了师无恙,又将其押来这里,目下还要担起守夜的重任,委实劳苦功高,温厌春疾步趋前,拱手道:“我来迟了,还请海涵。”
郑青兰轻轻颔首,假和尚也还以微笑,倒是剩下那人哼了一声,分明不大待见她,夹枪带棒地道:“温姑娘不慌不忙,想必成竹在胸,看来今夜要仰仗你了。”
他的挑拨针对溢于言表,温厌春想到韩征先前所言,心下有数,只是一笑,郑青兰见挑事的自讨了没趣,面色稍霁,让看守打开牢门,带他们进去。
与上回相比,地牢里无甚变化,只将铁门加固,添了三道大锁,师无恙坐在里间,穴道受制,四肢受缚,倚靠着墙壁,低头不发一言,也不知是昏是醒。
此间逼仄,灯火幽微,上方的门一关,几乎听不见杂声,仿佛一口铁盖棺椁,温厌春置身其中,只觉气闷,偏生那丈许长的甬道照不进光,映入眼底的黑暗好似有了生命,随时会化作什么东西扑将出来,她不得不别开脸,紧盯着一盏油灯。
在旁的郑青兰敏锐非常,发现她的异样,目不斜视,口唇微动:“怎么了?”
温厌春只是摇头,兀自盯着那黄豆大小的火光,也不知过了多久,灯芯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盏中残油快要熬干,火舌便也摇摇欲灭。
油尽灯枯的这点动静,对其他人来说不值一提,温厌春却变了脸色,抢步上前,正要添油,异变陡生,不知何来的劲风疾如利箭,一下打熄了灯火!
青烟未及袅绕,一道寒光便自黑暗中暴起,攻势凌厉,直刺温厌春!
灯灭之时,温厌春已浑身僵硬,反应比平常慢了不止一拍,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得后仰下腰,顺势踢出一脚,小木桌骤然飞起,为她挡下攻击,但闻几声裂响,木板支离破碎,偷袭者只侧身一闪,利刃回转,转攻右侧!
右侧便是牢房铁门,假和尚始终守在这里,觉出劲风刚烈,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却是拍了个空,来人腕随肩走,变招奇快,使一记虚招骗他出手,旋即蜻蜓点水,疾掠无声,寒光直直没入血肉之躯!
假和尚自恃罡气浑厚,当得一面铁壁,不料会被刺伤,好在温厌春及时赶到,听声辨位,一掌将他震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要害,忽听郑青兰厉声道:“让开!”
话音未落,一股森寒刀气已当头斩来,温厌春疾扑而出,黑暗里火星迸溅,锐响刺耳,是刀锋劈在了铁门上,紧接着暗影交错,兔起鹘落,交手不过三五个回合,眼见不能得手,寒光疾闪,佯进实退,蓦地朝斜后方飞去,旋即无踪。
脚步声追出即止,又一阵窸窣动静,温厌春吹燃了火折子,总算看清室内的情况——假和尚捂住右边胸膛,面若金纸,倚着铁门缓缓坐下,而郑青兰提刀追了几步,右手虎口已裂,鲜血淋漓,却已不见敌人的身影。
再往前些,看守甬道的年长考生不知何时倒在了那里,双目圆睁,已然气绝。
温厌春缓缓出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不安,看过假和尚的伤口,宽约一寸,半指来深,应是匕首、小剑之类的短兵器,便于隐藏,也好出手刺杀。
“凶手是冲着牢房去的,难道……”假和尚忍痛起身,“劫囚,还是灭口?”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里间,温厌春也皱起眉,经此一遭,师无恙竟还一动不动。
正当此时,郑青兰拖着同伴的尸体回来,冷声道:“一剑封喉。”
脾性跟身手是两码事,死去的这人曾跟她一起行动,不是个酒囊饭袋,却在顷刻间丢了性命,若非凶手武功高绝,便是他全无防备,中招立毙。
然而,甬道不过十来步长,上方还有一道门和数名看守,凶手如何潜入?
温厌春心里一突,却见她侧目看来,神情凝重地道:“温姑娘,你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