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肖楠忽然感到有人在使劲儿拉她的手,她抬头一看,一个黑影俯身站在面前。她“啊!”了一声,惊叫着坐了起来。
“别喊,是我。”是陈铭的声音。
“你酒醒了?”肖楠揉着眼睛打开了台灯。
陈铭坐在她身边,酒意并未全消,他怪异地看着她,然后又轻轻地抚摸她的手,说道:“不好意思,原本今天来不了,可是喝完酒之后特别想你,所以就让司机送我过来了。”
肖楠坐起身子笑着说:“你喝了那么多酒,应该在滨海休息才对。”
陈铭说:“有什么办法,太想你了!我和你在一起时间越长,越是不舍得离开你太久。对了,我想问你,我刚回来的时候你不在,是不是又出去玩了?”
肖楠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她刚才和班长在一起,被陈铭看到了?不可能吧,他们待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而且是在暗外,怎么就能偏偏被他碰到?自己吓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她轻声说:“我们同学去唱歌、吃宵夜。”
陈铭笑着:“这都无妨,就是别让哪个青年才俊把你拐跑了就好。”
肖楠奇怪地望着浑身酒气的陈铭,说:“你怎么这么想?”
陈铭说:“我送你来读书,是为了你将来的路能走得更顺利,有些机会才能抓住。我就是不放心把你这么漂亮的一个美女,单独放在深圳,这里是个花花世界,不是什么人都能抵抗得了它的诱惑。”
果然,陈铭是有所查觉了,但是倒底是什么让他觉得有问题了吗?
陈铭见她不说话,摸着她的脸说:“我半夜醒来,看到你窝在沙发里,样子很是凌乱。我突然很心疼。肖楠,这三个月真是漫长,你不知道,我在滨海开会的时候都想着你,我真想天天看到你。”
肖楠镇定了一下情绪,说:“要不然,我回滨海吧,反正这个进修也没有毕业证书,读不读都可以吧?”
陈铭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儿,说:“小傻样,你以为咱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毕业证书?今年下半年,文化馆要竞聘各部的部长、副部长,比如美术培训部、群众文化部、舞蹈艺术部、图书借阅部等等,专业能力占80%,但是一定要参加过正规培训。你舞蹈的功底不错,加上这次在对口大学三个月的培训,就有资格参加竞聘。文化馆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正经学历,所以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肖楠连忙摇头说:“现在的生活对我来说都已经是天堂了,我不想做什么部长,更不想抛头露面,我也把握不来这些事情,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图书室,不要让别人来打搅我。”说完,她急切地看着陈铭。
陈铭笑着轻松地说:“你能这样想,我真是高兴,我也不希望你抛头露面,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你。我是这样安排的,你先以舞蹈的功底拿到舞蹈艺术部的副部长,然后再调配到图书室当副部长,这样慢慢一步一步就上去了。”
肖楠使劲摇头,说:“我真的不想这样,我做不来的,你相信我,我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我只求平平安安就好。”
陈铭说:“平安?这个是最基本的。我所说的一步一步往上走,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慢功夫。所以,你一定要耐住性子从长计议。”
肖楠的头嗡地一下胀大了,她明白陈铭的意思了,他要让她十年二十年都与他交好。这简直是一种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无形压力,这种压力是遇到班长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她只有唯一一个选择,那就是和陈铭在一起,现在,她对未来忽然有了一种憧憬,对爱情也有了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向往。
她呆呆地望着陈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高兴坏了吧?小朋友,只要你跟我好好地在一起,以后有你过好日子的时候,名、利、地位、金钱,哪一样都不会少你的。”陈铭亲了她一口,接着说:“去,快洗洗,我想你真快想疯啦!”
肖楠起身去洗手间,她发现昨晚摔到地板上的黑皮箱已经不见了。
洗手间的大镜子很亮,肖楠用洗面奶洗干净脸颊,用小方巾擦干净,突然,她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脖子上一小片暗红色印迹,那是唇印,是吻痕。
她的心一下子缩紧了。那是班长昨天晚上疯狂吻她之后留下的杰作!然怪陈铭刚才跟她说了这么多话,这些话他以前从来没有对她讲过。
“肖楠,快点儿过来,还要让我过来抱你吗?”陈铭在卧室里小声喊着。
肖楠往吻痕处扑了些湿粉,想遮一下,但是,吻痕太深,别说是湿粉,就是再过三五天,也不一定能下去。
她心里突然有一点儿小小的欢喜,原来班长真的很爱她,他想在她身上留下他的痕迹,想让她记着昨晚的幸福时刻。
但是,这个吻痕却暴露给了陈铭,他已经吃醋了,这对他来说也不公平,毕竟自己是花着他的钱靠着他的关系才能有今天。以后一定不能再这样了,她如今不是自由之身,爱情的美酒,她没有资格豪饮!
半夜三点多,青云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眼前穿梭着医生护士,老六上衣敞开着,医生拿着一支粗大的针管,扎进老六的胸膛,不一会儿就抽出满满一什管血水,像自行车打气针那么粗的针头还在胸膛里扎着,只是卸下针管转身把血水推进一个大玻璃容器中,又把针管套在针头上往出抽血水。玻璃容器已经快满了。
旁边一个护士说:“我晚上来查房,这个陪护的人睡着了,病患突然呼吸急促,血压急速下降,心跳几乎没有。”
青云猛然觉得自己失职了,几天时间的不眠不休,她已经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没想到刚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老六就发生了危险。
重症监护室门外,小四几个人都惊慌失措地望着急救的医生,不知道该做什么。
医生让青云先出去,说要准备电击。
青云疲惫地走出监护室,心里痛悔不已。是她疏忽大意了,原本今天该小四夜里看护,但她见小四白天跑得太累,就让他半夜十二点多去休息,自己守在老六身边。
“怎么办?都怪我啊,现在该怎么办?”青云小声说道,然后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小四安慰她说:“大哥不会有事的,他命大,以前我们遇险遇多了,每次他都能逢凶化吉。而且大哥本身就懂急救术,他还救助我的命呢。小三、小五,都被大哥救过,有一次,小五被人掐昏过去了,就是大哥给他做的人工呼吸。还有,还有你上次上吊,差点没了命,也是大哥救的你。所以,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好起来的。”
自己会急救,却救不了自己呵!说这些话真是胡扯。青云想起了与老六相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对这个臭流氓真是恨之入骨!现在,他命悬一线,她却焦急得夜夜失眠。
小四说:“要是能有个好心的菩萨保佑一下大哥该多好。青姐,你说这世上有菩萨吗?”
青云忽然想起弟弟小时候一次重病,村里的医生也束手无策,爸爸带弟弟去县城医院,妈妈就到山上的关公庙里磕头烧香求关公何佑,那时她还暗地里笑话妈妈迷信,最终还是县医院治好了弟弟呀。直到现在,她才理解妈妈当时的心情,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弟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那种绝望的心情真是恨不得自己替他死去,换他一次活命的机会。在那个时候,但凡能求能拜的,都想去拜托请求一下。
“我想起来了,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寺庙,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求佛保佑六哥。”青云说完,头也不回就往楼下跑去。这是青云第一次叫“六哥”,她以前见到老六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现在却不加思索就喊出了“六哥”,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
小四说:“你别急呵,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神什么佛,求他有没有用。”
青云说:“天上地下,不管是哪尊神,我都去拜一拜吧。”
那是一座万佛寺。青云根本不懂佛与道的区别,此时她已经完全失控了。
凌晨时分,医院门口已经没有出租车了,她疯了一样向那座寺庙跑过去,跑到半道,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两只手掌和腿膝盖都蹭破了,她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奔跑。
十几分钟后,青云看到了寺院的山门,她一到台阶下就跪了下去,虔诚地匍匐在地,用膝盖跪着上台阶,她跪上一个台阶磕一次头,刚才被蹭破的膝盖流出殷红的血,一片片沾在台阶上。
108个台阶跪上去,青云的额头上已经磕出血来,两个膝盖血肉模糊,疼得几乎快昏死过去了。
到了山门口,青云血糊糊的双手拍打已经关闭了的山门,嘴里微弱地呼喊着:“开门呵,请开门。”
好长时间后,一个中年僧人开门出来,询问她深夜来此有什么事。
青云断断续续地说:“师傅,打搅了,我想求佛祖保佑我家里人平安渡过今夜的危险,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不好意思,我来的不是时间。”
僧人借着山门前的灯光,看到青云额头上的血和膝盖上的血,他知道这是个虔诚的信徒。于是,他连忙搀扶起青云,说道:“阿弥陀佛,佛说,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好时。只要诚心礼佛,此时就是最好的时间,信愿兼备,但行便是。”
青云跟随僧人蹒跚着走进大殿,她强忍着膝盖钻心的伤痛,跪倒在高大的佛像前,虔诚地三次叩首,心里默默念着:“不论他以前是人是魔,现在他命在旦夕,求佛祖千万保佑他度过这个劫难!我将终生吃斋念佛,侍奉我佛!”她默念三遍之后,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丝气力,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