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茂祥经过深思熟虑,也反思了自己家从前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家做的有点儿狭隘了。
没错,年前的时候求聂联刚给他在砖瓦厂安排个活干,聂联刚拒绝得很干脆也很坚决,真无情。
而且这小子好像还耍了个心眼儿,故意引诱自己说出亲戚朋友之间要保持距离的道理,然后这就成了聂联刚拒绝的理由。
这事想想确实挺气人的。
不过史茂祥自我反思,聂联刚做事挺气人,但咱们不能生气,毕竟是求到人家头上嘛。
而且他们家的人现在都很有本事,如果因为这件事跟他们家不再联系了,那是自己家的损失。
史茂祥觉得自己这应该是想明白了。
像聂家这么有本事的人家,咱们求到他头上,求了十件事,九件事他都拒绝,不答应,但是哪怕能给咱办成一件事,就能让自己家得到很大的好处。
所以自家的态度应该是不怕拒绝。
被拒绝了也不要生气。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还要继续去求他们家。
时间长了,总有他们能给办事的时候。
尤其是现在,史茂祥发现聂联刚有可能会成为副省长的女婿。
他认为,但凡聂联刚能给自己家完成一件事,这件事绝对是大事,就能让自己家获益匪浅的,甚至直接能够改变家里人的命运。
史茂祥认为自己家不能再跟聂家这样冷淡下去了,必须要采取行动,重新恢复两家热络的关系。
好在这一次只是不过去串门了,并没有翻脸,更没有闹矛盾发生冲突,想要重新恢复热络的关系还是很容易的。
想要恢复关系,肯定要让丈母娘打头阵。
最顺滑,最自然的做法,就是让丈母娘打着去看她大叔的旗号,先打破这种冷淡的僵局。
然后再变得常来常往,过些日子,他们小两口也要再次跟着丈母娘去聂家串门。
这样,两家的关系不就完全恢复过来了吗?
史茂祥是这样想的,他就想赶紧让丈母娘去聂家看她大叔。
但是他又不想直接跟丈母娘说。
也就是说,他不想让丈人和丈母娘认为自己是个很势利眼的人。
既想让丈母娘赶紧去串门,又不想表现出自己势利的一面,史茂祥觉得,这话还是让老婆跟丈母娘说比较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口子说悄悄话,史茂祥对郑爱花说:
“这些日子我看咱娘话里话外的又开始后悔,后悔不去小刚家串门了。
现在咱娘好像又想到聂家去,可她又不好意思。
年前的时候小刚没给咱们办事,咱娘从那以后再也没到他家去过,明显就是让人家知道咱不高兴了。
这事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郑爱花一听男人说自己的母亲过分,顿时不高兴了:“到底是谁过分呀?
咱娘和小刚他娘从小一起长大,这是最好的关系。
而且小刚他娘还是咱娘给介绍过来的,要不是咱娘,小刚他娘能嫁给公安局长吗?
咱家对她有恩呀。
反正小刚在砖瓦厂当副厂长,让咱俩去砖瓦厂干活,他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点小事他都不给办,简直是忘恩负义。
难道他这样对咱,咱们还得表现的很高兴吗?
就是要故意不再去了,让他知道咱们生气了。”
史茂祥说:“小刚不办人事,咱们肯定很生气,我其实比你们还生气。
按照我的想法,咱家以后坚决别跟他们家来往了。
可是这几天我看咱娘又懊悔。
看那意思还是想继续跟小刚家来往,就是觉得半年没去他家了,突然又去他家,好像抹不开面子。”
“肯定抹不开面子。”郑爱花说:“自从小刚不办人事,咱家的人再也没过去过。
他肯定知道咱们不高兴了,咱娘肯定也不好意思再去他家了。”
“这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史茂祥说:
“就算是小刚看出咱们不高兴了,可是咱又没在外面说什么。
更没跟他家翻脸。
既没有闹矛盾,也没撕破脸的,怎么就不能去他家了呢?
上一回咱娘和小刚他娘都骂成那样了,后来不还是好好了吗?
何况这一次根本就没吵架。
我知道咱娘为什么要后悔,她不就是觉得小刚有可能会成为副省长家的女婿吗?
觉得小刚攀上了大官,咱家要是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肯定能用得着。
既然咱娘这么想,她就不用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去他家就是了。
其实咱娘想的也对,跟小刚家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郑爱花觉得男人说的很有道理,第二天就拿这话劝说母亲,让母亲大大方方的去小刚家。
当然,还是打着看她大叔的旗号。
徐丽芝一听,闺女说的对啊,又没吵架没闹矛盾的,自己又有什么不好意思去呢!
去的时候就找个理由,说过完年开始走亲戚,走完亲戚就开始跟着生产队干活,一直很忙,忙得好长时间都没过去看看大叔了。
徐丽芝还很有发挥的说: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既然找那个理由,第一次过去总不能空着手。
咱就狠狠心,拿一把子鸡蛋过去。”
“对对对,就豁上一把子蛋吧!”郑爱花虽然肉疼,但也表示同意,还给补充说:
“娘你别拿生的,你煮熟了拿过去。
就说给小刚姥爷补补身子。”
农村人所谓的“一把子”,就跟城里人所谓的“一打”一样,是个数量词。
一把子,是十个。
于是,做晚饭的时候,徐丽芝顺便煮了十个鸡蛋,晚饭后用小手绢兜着,到小刚家里看她大叔来了。
虽然半年没来了,但她总是熟门熟路,知道她徐乃祥都是过来老屋这边吃饭。
晚上吃了饭还要跟亲家聂传山他们喝茶聊天,喝够了,聊够了,这才过去新屋那边睡觉。
她进了聂家的院子,就能看见院子里的灯光。
转过影壁墙,看见院子里坐着不少过来串门的人,院子中间摆着饭桌,饭桌上有茶盘,四周的桌沿上不少茶碗。
凡是来串门的,都能跟着喝点茶水。
围在桌前的人,当然是以聂传山和徐乃祥为主,其他几个上了年纪的邻居也坐在前面。
其他几个妇女和小辈儿,都零散的靠后坐着,大热天的,也不好意思都挤在桌子前。
聂联刚和夏芳婷坐在西边树下,有些窃窃私语的样子,有时候也在大家的聊天当中插上几句。
徐丽芝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总有些尴尬。
但她既然下决心来了,总得强忍着尴尬跟大家打招呼。
然后凑到桌前,把小手绢里面的煮鸡蛋拿出来,在靠近徐乃祥的位置摆在桌上:
“好多日子没来看看俺大叔了,我这攒了一把子蛋,煮煮拿过来给大叔吃。”
徐乃祥一听是拿来给他吃的,而且一下子就煮了一把子鸡蛋,很是过意不去,赶紧客气。
聂传山老汉咂巴着烟袋,斜着桌上那些鸡蛋对亲家说:
“哥哥你就别客气了,大侄女孝顺你,一下子给你煮了一把子蛋。
你快吃吧,别辜负了大侄女的心意。”
院里所有人都能听得出,传山老汉这话明显带有讥讽之意。
徐丽芝更尴尬了,干笑着说:“叔你真会说笑话,就是几个蛋,有什么孝顺不孝顺的!
大叔你吃个吧,叔,你也吃。”
说着还看看院里的人:“谁还想吃煮蛋?想吃的过来拿!”
大家不回答,只是替她尴尬的讪笑。
树底下的夏芳婷凑近小刚耳边小声问:“她怎么来了?”
少女嘴里的气息吹进耳朵,聂联刚身上就像过电一样瞬间酥麻,真舒服!
好像还不过瘾似的,故意又往她那边凑凑:“没听清。”
夏芳婷在他腰里掐了一把:“再装!”
好吧,聂联刚只好也学她的样子,转头凑近她的耳边:“这有什么奇怪的,没看见这是送礼来了嘛!”
夏芳婷被他也吹得耳朵痒痒,有些不习惯,推了他一把,小声说:“这么坏。
我意思说,上一次为了史茂祥去陶瓷厂的事,她不是跟你母亲对骂了一场,都成仇家了。
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早和好了。”聂联刚说,“你说的那事都是上个世纪的历史了。
去年和好过一次,俺娘过年回来就跟她正常了。
不过到了腊月二十八,又恼了。
从那以后就不见人了。”
聂联刚尽量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小声的跟她说了年前又得罪了徐丽芝一家的事。
夏芳婷盯着桌前一脸尴尬的徐丽芝,小声说了句:“她脸皮真厚。
按照她以前的行为来看的话,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聂联刚说:“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夏芳婷又掐他一下:“虽然是引用句,但你能不能引用那些文雅点的!”
聂联刚“嘿嘿”笑了,小声说:“光说文雅的句子,哪能捞着让你掐掐了,掐一下滋滋出水,真舒服。”
气得夏芳婷真的用力掐了他一下:“你比她脸皮还厚!”
聂联刚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惨叫出来。
只是满院子人,他俩虽然在树下的暗处,但是肯定不能表现得太夸张,再疼也得忍着不能做声。
龇牙咧嘴一阵子,好容易过去那一阵子疼痛,没脸狗腚的又凑上夏芳婷的耳边:
“你说她三番两次的这么厚脸皮,咱家干嘛还要给她好脸子?
我看直接把些鸡蛋给她塞回去,坚决不要她的。
看看她还有没有脸再上门。
你说我这么做行不行?”
夏芳婷扭头盯着他的脸:“你这是在考我?”
“不是考你,是征求内当家的意见,咱们家的事,总得商量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