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水柱从银壶口中顺流而下,注入下方的青盏玉杯中。
“夜儿!”凌晟将注好的竹酿酒又递向夜影。
夜影接过,“陛下,这杯酒算是夜儿敬陛下的!多谢陛下往日以来对夜儿的悉心照顾,夜儿铭记于心!”
语罢,自顾自仰头而尽。
凌晟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放近口边,抬目望向她,“孤,只想给夜儿最好的!”
夜影心中微动,放下空杯,亦抬目望向他,“可是陛下所想的最好,不一定便是夜儿所想的最好!”
凌晟捏紧了杯子,“孤认为的最好,必须也是夜儿所认为的最好!”
夜影攥了攥紧拳,对面的人,根本不再是那个她映像中的慕白,而是彻彻底底的另外一个人!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王者!
这时,一个侍者躬着身上前来,“陛下!……………”
然后,夜影没听清那侍者后面都说了些什么。
凌晟轻拧了拧眉,眼底有暗光闪过,挥了挥袖袍,“孤现在没空,去安排个地方,让他暂且恭候!”
“是,陛下!”那侍者领命退下。
夜影极有眼力见儿的站起身来,“陛下,您既然有事要做,那夜儿就不敢再耽搁陛下了,夜儿这便告退!”
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欲离去。
然而,脚踏起,前脚尖儿才刚着地,便只听身后传来一句重重的语声,“坐下!孤让你走了么?”
夜影脚步一顿,袖口下的拳,攥紧。
再转过身来,便是换上一张笑脸,又重新坐下,自己伸手拿了那银色高嘴壶,斟满了两只青盏玉杯,“陛下,夜儿今日饮的这竹酿酒,委实回味无穷,不知这世间可还有其它可与这竹酿酒相媲美的酒?”
一边说着,又一边端起了其中一杯双手递向凌晟。
凌晟望着她,未伸手接下那杯酒,向后挥了挥手,“所有人等,都下去!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踏近沁心湖半步!”
众宫人齐齐委身,“是,陛下!”
然后,齐齐退离,向那条连接这座中心小岛的唯一木桥走去,很快,所有人便都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此时,这座中心小岛上,便只留下夜影和凌晟两人。
夜影手中,还端着那只青盏玉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陛下!”夜影又将手中的酒杯向前递了递,保持这个动作,胳膊都快要酸了。
凌晟望着她,伸手,拿过那只酒杯,“砰”一声,狠狠砸在了柱脚处,瞬间,那杯子四分五裂,清亮的液体,也飞溅而起,洒了满地。
夜影吓的立马站起身来,“陛下,夜儿做错了什么?惹的陛下如此生气?”
凌晟亦站起身来,眸光深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握,“孤,不想看到你对孤,露出如此假的笑!”
夜影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看吧,这就是他,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他根本不是对她柔情的慕白,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他!
迎着他的目光,扯了扯唇角,眸中荡漾着星点之光,“是不是,夜儿无论做什么,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陛下的心意?那陛下还留夜儿在身边做什么?陛下不若将夜儿逐出宫外,也好静了陛下的心!”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眸光深深然,“你竟又向孤提出宫之事?……很好!”
夜影浑身一颤,但还是道:“陛下,既然夜儿无论做什么都讨不了陛下的欢心,那陛下……还留着夜儿做什么?夜儿留在陛下身边,只会碍陛下的眼!”
凌晟凑近她,“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出宫!你就这么不甘愿留在孤的身边?”
夜影迎着他的目光,两人近的,呼吸都在彼此交缠,“是!夜儿从一开始就不想留在这宫中!还请陛下成全!”
“成全?”凌晟一把狠狠的甩开她的手腕,“好!孤,就成全你!”
……
是夜。
夜影独坐于妆镜前,目光呆滞木然。
他将她囚禁了起来,他果真说到做到。
她明明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白,却为什么那么冲动,一次次的去触怒他。
姜珞走了过来,手中端了羹汤,“夜姑娘,你一天没有进食了,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补身汤,吃些吧!”
夜影一动不动,“我不吃,拿走!”
“夜姑娘,吃些吧!身子要紧!”姜珞劝解。
“我说了,不吃!拿走!”
这时,云姨走了过来,将姜珞手中的羹汤接下,“姜珞,你先下去!”
姜珞退出,云姨将那羹汤放在了妆台上,“影儿,看在云姨照顾了你整整三年的份上,云姨求你,不要再任性了!你这样不吃不喝是要闹哪样?最后,伤的可是自己的身子!”
“云姨……你不要再说了!我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悉心照顾!可是现在,是他把我囚禁在这里,生生剥夺我的自由!没有了自由,人生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何意义?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影儿,你在说些什么话?年纪轻轻大好年华,什么死不死的?陛下是一时动怒,才禁了你的足!你也真是的,为何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于陛下好好相处?”
夜影冷笑,“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可是他现在还是慕白么?他根本不是!他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你让我如何跟他好好相处?”
“影儿……”
“好了云姨,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出去吧!我累了!”
云姨无奈摇头离开,她了解她的性子,倔的跟头驴似得。
夜影扫了一眼放在妆台上的羹汤,唇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
望向铜镜中的人,发髻上,那支梅花白玉簪在烛光下发出润泽的光彩。
真的是很美的一支簪子,她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曾经喜欢到,爱不释手……
抬手,轻轻取下那支梅花簪。
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无风飞扬。
垂首,望向手中的簪子,指尖,轻轻触及,凉凉的,如他的手般,无论何时,都是微微透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