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场闹剧下来,应澜歌又如一条滑溜的鱼儿进入人海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混到她身旁,跟她并排走去。
樊弃不知从哪里弄了一顶斗笠,压低了帽檐,无声笑了:“先生真是菩萨心肠。万一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这么贸然进去,打草惊蛇,怎么办?”
应澜歌无所谓:“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欺负咱们大元人,我见着了,还能不出手?”
樊弃闷笑着:“就喜欢先生这股家国情意。”
“倒是你,刚才去找到什么了?”
“当然是发现了一些猫腻。这个戏班子周围有很多追踪粉,说明那些挑夫跟他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等着看他们下一步动作。”
应澜歌却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在那之前,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她看上去有些担忧,一直瞧着刚才那男人离开的方向,“这个戏班子确实不对劲,刚才那个人发生了这么大冲突,我担心他会出事,打算跟过去看看。”
对于应澜歌的提议,樊弃一向不会拒绝:“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刚才两人在下面看了许久,一开始还想着静观其变,可当看到有几个行迹可以的挑夫从旁边路过,以及班主显然是起了杀意的态度之后,应澜歌和樊弃决定分开行动。她去讲和,樊弃去四周探查。
那班子显然不是正规来路。虽然换了一套大元的衣服,可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却是没有听过的语言。若不是应澜歌内力深厚,又找了个理由去戏台上,没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交谈声。
即使把这个人暂时救了下来,以刚才班主那吃人的目光,难保不会下黑手。
果不其然,他们轻功几步路,便找到了那个男人。他顶不住别人的异样眼光,赶紧拐进一条深巷,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绑头发,完全没注意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两人。
就在谁也没看到的地方,一只黑猫爬上了树,它歪着脑袋,一双金色的竖瞳阴冷地盯着魁梧的身影,潜伏在树荫中。
兴许是快到家了,男人加快了步伐。就在此时,伺机而动的凶猫露出了尖爪,猛地朝男人背后袭去!
一阵剧痛冲上脑袋,男人惨叫一声,脚步往前一扑摔在地上,见鬼似的狼狈叫道:“天杀的!是谁偷袭老子!”他一抹背上,一手鲜血淋漓,脸吓得煞白。惊慌地左顾右盼,旁边只有一只黑猫的尸体。
这东西……?!
出手慢了一步的樊弃有一丝懊恼,跟着应澜歌一跃而下,一把捞起男人,手脚飞快地扒开衣服,给男人抹上如意草药粉消毒,又倒了一颗药丸丢进他嘴里。
疼得满地打滚的男人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便吞了下去。他强撑着睁开眼睛:“你……你们……”
“没事的。”应澜歌给他绑上绷带,又点了几处止疼止血的穴道,男人才缓了一口气。她便嘱咐道,“这几天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即使用处不大。
那男人诶诶应着,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家门去了。
解决完男人,两人片刻不敢耽误,循着黑猫来时的踪迹追踪过去。
那猫脚上沾了很多追踪粉,两人一路摸过去,路越走越偏,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难以相信国都内还有这么破败的残垣。
然而,两人刚靠近,杀气扑面而来!两人神情一凛,脚步一顿,飞身躲开——几把小刀插在他们刚站着的地方!
应澜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静悄悄的,看不到半星人影。
不过,就算躲得再好,也有东西告诉她大致的方位。
顺着匕首插入地面的角度和深度,她随手飞回去了一根“莫逆”,很快就有一团人影滚在地上。她嘴角一翘:“兄台,礼尚往来!”
全是枯枝败叶的小路上,正是方才樊弃说话的那卖干货商人!
他也看见了两人,恶狠狠道:“你们跟踪我?不,你们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买东西的!早就盯上我了是吧?”
樊弃走上去:“见笑见笑,纯属巧合,在这能碰到兄台,我们也没想到。”
“呸!”到了这地步,谁还信这话?那人咧嘴阴测测一笑,“你们不会以为来了这个地方,还能全身而退吧?”
两人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余光暗自关注着四周。
那男人刚露出一丝得意,就听樊弃道:“哈?装神弄鬼,这里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不信?这里还能有……”那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多人呢。”
“哦?是吗?”樊弃倒不在意。没想到下一秒,从四面八方飞过来雨丝般密集的寒光!他一惊,反手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狠狠甩了出去。自己眼看避躲不急,一撩衣袍堪堪捂住头部,在地上打了几滚。
樊弃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要命了。
不过没给他怎么哭惨的机会,一根长编如游龙似闪电飞到他身旁,刷刷缠在他腰间上,他被扯得身体一弹,又躺了回去。
也许是下意识,也许就是因为知道应澜歌的想法,他一只手用力拽住鞭子,朝自己的方向一拉。
一排“莫逆”拦在他面前形成防护的同时,一个温热的身体也猛地撞入他怀中。
樊弃另一只手环住身上人的腰,翻了个身,将她死死护在下面。
他咬牙切齿道:“你过来干嘛!”
应澜歌给他整懵了,他的胸口刚好捂着她的口鼻,眼前是他的胸膛,呼吸间全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那些味道像长了脚,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鼻子里,蹿进她的脑海里,饶是再清醒自持如她,也被搅动得茫然无措。
“救……救你啊。”她讷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但是教训她的人一点面子不给:“你到一边去不就好了!多危险知道吗!”
应澜歌已经宕机了。她隐约中觉得不可以那样,可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我可以保护你的。”
她那么厉害,保护一下他怎么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那层糊在脑海中的纸就被捅开了,思绪一下活络起来,脾气也一股脑往上冒。
她凶巴巴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估计她自己都没想到,自以为很凶的声音隔着胸口冒出来,会变成闷闷的撒娇。在应澜歌看不到的地方,樊弃额头青筋跳了两下,手也紧紧握成拳头。
这次是真要命了,天知道胸口被她的声音振得有多痒!
“看不出啊,还有两下子。”等一切平复之后,还有一个讨厌的声音在那桀桀怪叫,“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他掏出一个口哨,吁的一吹——
一时间,草木摇动,猎猎作响,不知从哪里潜来的尸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煞风景!樊弃怒从心中起,竟是气笑了出来:“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