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下来，可有什么发现？”
“有。”说起这个，桃衍正好汇报，“弟子当时从西市追到西城门，看见那人装作普通百姓的模样通关了。后来他一直朝着西北方向赶路，弟子一路跟踪下去，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窝点，就在离城门大概七里地的地方，从这过去大概三里。那边有个营子，估计是他们搭起来的，里外人很多，我不敢靠得太近。”
扎营……
不仅来了，还弄了个据点。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能方便来往城内，还方便他们隐藏行踪。这么长的距离，也难怪少了这些人，却听不到什么风声。他们果然是打好了算盘。
“他们都穿着大元的服装，我看不出他们来自哪里，但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叽里呱啦的。”桃衍费了好大劲，拉长了耳朵也没听出来。
“也就是说，”应澜歌双手抱在胸前，“他们既是异邦人，也会流利的大元语。”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没有长时间的布局，他们怎么可能有一身以假乱真的本事？所以这个营地是刚出现的，还是一直存在的，也是个问题。
他们到底监视了大元多久，又想做什么？或者，他们需要大元的蛊人为他们做什么？
“那……”
“嘘。”应澜歌抬手一拦，耳边捕捉到细微的交谈声，她眉头一皱，比了个躲藏的手势。几个人屏声敛气，各自跳到一棵树上。
不出多久，声音越来越近。
是大概十来个左右的一群人。他们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待他们走近，应澜歌凝神看去，意想不到是个熟悉的面孔。
不就是白天那个戏班子吗？
他们在交谈着什么，然而他们一个也听不懂。应澜歌敢肯定的是，这口音可不是这片大陆上的。
大元国境辽阔，民族众多，周边也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国家。在这百年内，基本做到了全国间互通有无，国家间睦邻友好，所以对于语言和口音，她不说都能听懂，但基本都听了个遍。
这些人操的口音，她一个字音都没听过。
奇了怪了。
几人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人突然行了个礼，转身闪进夜色的阴影中。
这个时间不回营地，要去做什么？直觉让应澜歌下意识要追上去，可刚冒出一点动作，樊弃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像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应澜歌便决定继续跟在这边。她跟几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继续蹲守在这里，自己则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无声无息到了营地。
里面有人很热烈地出来迎接，这帮杂耍的人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叽里呱啦地交流着，听口气似乎是一问一答。
班主跟里面的人指了个方向，那人会意一笑，十分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几人进了帐篷之后，声音就听得不太真切了。
应澜歌注意到周围有很多巡逻的人，以及有一些蛊人模样的人呆滞地站立着，估计是用来看门了。
呵，还挺谨慎的。
她围着这个营地绕着圈查看，里面大概六七个帐篷，中间有一方挺大的空地，生了三堆篝火。
结果等她绕到营地后方的时候突然刹住了脚，猛地一个转身跳开几尺远。
什么玩意，这些人居然还会养狗？！
在她刚靠近的帐篷旁，一个下人牵了一条狗在巡逻。那黑狗嗅觉十分灵敏，应澜歌刚出现就敏锐地看了过来，好在她发现得快，那狗没有闻出异常。
她不敢靠太近了，这养狗的操作简直哭笑不得。还以为他们看门只用人呢，结果还能这么淳朴。
盯梢了好一会儿，帐篷里的人出出进进，守卫换了一拨，除了看起来像领头的那几个人一直没出来以外，其他人基本都露了个面。
应澜歌初步估计，这个营地里，活人大概有三十多个。
再看他们的设施都不算新，肉眼估计少有几个月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离开这儿，必须要尽快回宫禀报这一切，让朝廷出兵捉拿这些贼人。
打定主意后，应澜歌原路返回。路上她一直捕捉周围的动静，本打算如果还有他们的人返回，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可预想落空了，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她回到原来的地方后，樊弃还没有回来，裘谦遇、乌渡和桃衍这边也没有动静。
空等着不是法子，目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找宜嘉，便与几人先回城。
这已夜深，几个人忙了一天，此刻身心俱疲，回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应澜歌想了想，便带着几人到了城门口。
守西城门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守正，看到应澜歌，挺热情地打招呼：“国师您回来了！”
应澜歌答应了声，问道：“你这还有多余的马车没有？”
守正道：“当然是有的，国师是想？”
应澜歌一脸坦然：“走累了，坐车回去。”
“诶，好好好，立刻给国师安排！”守正连忙叫了几个士兵驾车过来，“各位大人请上车，小的这就让人送大人回宫！”
几个学生跟在应澜歌身后，内心欢喜不已。他们第一次跟掌班人跑任务，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
等上了车，歇了脚，这才意识到双腿有多酸。奔波了一天，拿出了平日里的好几倍力气。
里面最轻松的估计就是桃衍了。虽费了不少脚力，脸色也没啥变化，既没有出力的倦意，也没有深夜的困意，精神得很。
小姑娘坐在车上一直扒拉着帘子看外面，街道黑黢黢的，空寂得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她却好像在欣赏什么美景似的，还摇头晃脑。
应澜歌看着可爱的模样，生了几分笑意。
她靠在车壁上，侧着头看向窗外。笑容逐渐敛去，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放空。
她很担心樊弃。
本来向给樊弃丢个信号，万一能顺道接他一起回宫呢。转念一想，依现在形势，哪边都十分紧急。如果他那边有新发现，自己恐怕会打草惊蛇。
先把这几个孩子送回去吧，自己待会再去与他会和也不迟。
毕竟夜这么长。
夜阑人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马车正朝皇宫飞驰而去。皇城脚下，稀疏的星火零星散在几条街道，那是未眠的征兆。
鬼魅在夜幕中撕开了掩面，张开了爪牙，
因此应澜歌也不会想到，她将会为现在的这一念之间，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