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预料到,夜深人静的国都里,突然炸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鬼!鬼啊——救命!”
在东市街区一条巷子里,更夫本是正常巡夜。走着走着,看见前边有个人影,磨磨蹭蹭地走着。
怪事了,半夜三更,哪家人不睡觉还出来游街呢?
更夫满脸疑惑,走上去招呼:“你不休息吗,大半夜的。”
那人木楞地走着,对近在咫尺的问话不搭不理。那更夫疑虑更大了,拽了一下那人的衣袖:“这位兄弟,你……”
那人站住了脚,整个人直挺挺地转过身来。更夫这一看,魂都吓飞了!
这哪是人啊!那人的脖子断成了直角,头无力地垂向一边,面色青灰,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充满了血块,红彤彤的染红了眼白,像索命的厉鬼煞人得很。流出的血泪干涸凝固在脸上,唇色全无,嘴巴微张,这分明是死前画面!
更夫哪受过这迎面的恐怖,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麻掉了!
“救——啊!”更夫呼救声被掐断在嘴边,那蛊人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硬生生扯出两个血窟窿。鲜血如泉涌,喷了蛊人满身,瞬间就毙了命。
“这……这……”听到呼救声的邻里出来查看,不曾想看到这副可怖的画面,整个人都吓呆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跌坐在地上。
蛊人发现了他的方位,拖着两条折断的腿朝他走去。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想要逃命,结果被蛊人一把抓住了脚腕,“咯”的一声折了。
“啊——”他大声哀嚎,痛得泪涕直流,“饶了我……饶了我……求求你……”
行尸走肉哪会听得懂求饶?蛊人抓住他的脚,从地上拖着拎了起来。他的脸划过地面,摩擦细碎的小石子,割出一道道血痕。
痛楚哪抵得过死亡的恐惧?
他十指成爪死死地抠住地面,想从这钳制中挣脱出来。可他低估了蛊人的力气,直到地面留下十条血印子,他都没能逃脱。
“救……”
那蛊人一寸寸割裂他的身体,他的呼吸越老越微弱,直到消失。
一扇门后面,一位妇人死死捂住嘴,喉咙里无助地发出嘶哑的气音,恐惧的眼泪糊了满脸。
她亲眼看见丈夫死在她眼前!
可她不敢动,她不敢去救!
她更没有想到,其他她早就被躲在暗处的人盯上。
一只猫溜了出来,在她身后伸出了锋利的爪子。
一条街发现了行尸,另一条街也跟着冒了出来。惨叫声响彻夜空,一声接着一声,惊醒了大半个城的人。
有人衣衫不整地街上四处逃窜,那些刚转醒的人眼见情况不对,赶紧把前前后后的门窗栓上堵死,任别人怎么砸门求救都不开。
樊弃第一次面对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形。
听到叫声之后他立刻赶了过去,那画面让他瞠目结舌——那些歹人竟然放任蛊人在城内杀人!
他三两下解决蛊人,可受伤的百姓已经无力回天。
紧接着,他又听到第二声惨叫,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老翁,他紧紧贴在门上,哭喊道:“你别开门,别让它们进去!”
里面稚嫩的声音嚎啕大哭:“爷爷不要!”
老翁一错不错地盯着蛊人,喊道:“我不会让你进去,不会让你进去!”
蛊人嘶吼着冲过去,正要刺穿老翁时,樊弃飞身一扑,长剑挥去斩下他手臂,挡在老翁身前:“别怕!”
蛊人发狂怒号,樊弃又一剑直接了结他。度过生死关头的老翁滑落在地,冷汗浸湿了衣服,话都说不完整:“谢……谢大……大侠……”
樊弃连忙把他扶进屋里,小孙女哭叫着扑上来,抱着爷爷不肯撒手。祖孙俩哭成一团,令人心酸不已。
樊弃又急又气,低骂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翁狠狠叹了口气:“咱大元这是起了瘟疫啊,受了瘟疫的人就会变成那副活死人的样子,没有理智到处伤人!”
“瘟疫?不可能!”樊弃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蛊人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怎么会有瘟疫这一说法?
老翁说:“小伙子,你别不信,这几天街坊都传开了。最近大元有一种瘟疫正在人传人,如果中招了,不出一日就会死去,变成那副样子!”
樊弃眉头紧皱:“是谁跟你们说的?”
老翁急了:“嗐,你还不信啊?你看今晚这不灵验了吗?”
屋外又穿来惨叫声,樊弃连忙冲了出去,外面有个百姓被蛊人咬住了手臂,痛苦挣扎着。
樊弃刚准备出手,就被追出来的老翁拉住了手臂:“你不要命啦?他被咬了,是要被传染瘟疫的!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他这样的人!”
“老人家,不是这么回事!”樊弃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救人心情,挣脱老翁的手,持剑刺了过去,一把挑破蛊人的眉心,蛊人霎时没了行动力。
被咬的百姓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在地上哀叫翻滚。那老翁看见樊弃出手如此狠厉,一时间也被吓着了,急匆匆跑回屋子里,把门狠狠一关。
刚想叫老翁过来帮忙处理伤者的樊弃苦笑了下,没法责怪他。人人都害怕瘟疫。
那人在地上呻吟:“救……救救我……”
樊弃把他拉起来,搀扶着:“医馆在哪?”
“在旁边那条街上……”
樊弃只好扶着他慢慢走过去,却看到医馆大门紧闭,他使劲敲门,怎么都敲不开。他只好又去敲旁边的住宅,户主打开一条缝隙,狐疑地望着他。樊弃道:“请问您家里有止血消毒的药草吗,他受伤……”
“砰”的一声,那人一听到受伤二字,脸色一下变了,把大门摔上。
这人人自危的样子……
樊弃只好又敲开一家门:“请问有止血消毒的药草吗,我……”
“滚开!”那户人家更加不客气,双手重重地推开樊弃,又惊又惧道,“瘟疫别靠近我们!”
樊弃目瞪口呆。
他看着窗户后面惊恐的眼神,余光瞟到旁边从窗户边上露出来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戒备。他的心突突跳起来,鬼使神差地往四周看去。果不其然,几乎每个门窗后面都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偷偷摸摸地盯着他。
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一个人靠近他。
他是真的懵了:“我不是……”
可越是辩解,越是苍白。
四周像突然筑起了厚重的围墙,把樊弃和伤者圈在里面,孤立无援地受着四周冰冷冷的视线。
他的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夜里的风突然间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