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盛走上前,将文湉放下来,看了看范家明的尸体,弯腰,鞠躬,随后,低声对僵立在地上的范龄兮说:“我会一直在门口等你们!”
“爸爸。”文湉依恋地攥着他的手指。
他蹲下来,柔声安慰女儿:“爸爸会一直在门口等你,你想爸爸了就出来看看。”
“嗯。”文湉用力点了点头。
姜嘉盛走到门口,烦躁地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快速吸了几口。
此刻,他有些心烦意乱。
本来,终于理清了对范龄兮的感情。
他想与她重新开始,给文湉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面对范家明的骤然离世。他明白,两人之间又将是困难重重。
这时,屋内又传出了邱美珍凄厉伤心的哭声,姜嘉盛烦躁地将烟卷扔到脚底,捻熄,转身出了庭院。
教堂。
夕阳将哥特式建筑尖锐的屋顶拉得更长,敞开的教堂内,姜嘉盛坐在后排,静静注视着面对牧师祈祷的两个女人。
牧师在耶稣面前祈祷,希望死者可以借助主的力量去往天堂。
邱美珍一身黑色衣裙,头上裹着一块黑头巾,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闭着眼睛祈祷。
许久,她睁开眼睛,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许久,低语:“阿门。”
抬头,看到了范龄兮惨白的脸。
短短几天,她的脸仿佛瘦了一圈,显得双眼格外大。
“兮兮,你说真得有天堂吗?”她仰头,看着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耶稣垂头,低垂的眉眼,历经苦难之后,依旧悲悯地注视着仓生。
“有,妈妈,爸爸一定是去天堂了。”范龄兮低声回答:“爸爸脱离了肉身的折磨,一定会在天堂过上幸福快乐没有病痛的日子。”
“可是,我却身在地狱。”邱美珍泪流满面,用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妈,你还有我。”范龄兮柔声安慰她。
阴影笼罩而来,是姜嘉盛走到了母女两人身边。
他亦抬头,凝望着耶稣低垂的脸。
许久,低低开口:“哪里有天堂?哪里有地狱?你若觉身在天堂就在天堂,你若觉身在地狱就是地狱!”
“闭嘴!”邱美珍尖叫,每次看到姜嘉盛,她就疯了般不能自抑。
在她看来,姜嘉盛就是害死范家明的刽子手。
若不是当年他对范家的所作所为,范家明不会一气之下堵了血管,长年卧床,无法行走,最后竟是撒手人寰!
邱美珍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利落的上膛,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姜嘉盛的额头,她的眼神里泛着疯狂的光,尖叫:“姜嘉盛,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妈!”范龄兮吓得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去抓邱美珍的手腕,哭着哀求:“妈,快放下枪!杀人是犯法的!”
虽然,在美国,私自持有枪支是合法的,但是开枪杀人也是要坐牢的!
“我要杀了他替你爸报仇!”邱美珍似是自言自语:“姜嘉盛,你这个无耻的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
“妈,妈!”范龄兮发出声声发自肺腑的惨叫,用力攥紧邱美珍的手,腿软地几乎跪在地上:“妈,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已经没了爸爸,若是您再出事,我可怎么活下去!”
姜嘉盛目光幽深,如深不见底的潭,似是要将对面的一切吸入潭底。
他向前一步,刚好,邱美珍手中的枪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开口,语调冷凝,不带丝毫温度,却有震慑人心的力量:“开枪!”
说完,又刻意加重语气,重复一遍:“开枪!”
范龄兮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目光凄然而空洞的望着邱美珍。
邱美珍目光颤动,握枪的手不断发抖,她尖叫一声:“姜嘉盛,你别逼我!”
“妈,我求你了!”范龄兮趴在地上,用力拽住邱美珍的裤脚,声音凄然:“妈,不要,不要!”
“开枪!”姜嘉盛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他真切地希望邱美珍能开枪,让他为之前犯下的罪恶赎罪。
“啊!”邱美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枪口朝向教堂屋顶,用力扣下扳机,连着开了几枪。
“砰砰砰……”的枪声在偌大的教堂里回响,惊得神父与修女们捂着耳朵四散奔逃。
院内落在树枝上的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张开翅膀,慌乱飞向天际。
手枪落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邱美珍双手交握,抵在下颌,重新祈祷:“我们在天上的父,请原谅我的愚蠢!阿门!”
说完,她在胸前画着象征虔诚的十字。
姜嘉盛扶起范龄兮。
她浑身软得没有一丝气力,枪响的时候,仿佛感觉到了灵魂出窍的虚无。
邱美珍转头,看着范龄兮,对她说:“兮兮,你知道这次你爸爸的病情为什么会恶化的这么快吗?”
龄兮白着脸摇了摇头。
“你爸爸听说湉湉与他相认,听说你回到彬城,竟然和他住在一起!”邱美珍痛心疾首:“你爸爸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再也没有醒来!”
闻言,范龄兮更加痛心,立刻挣扎着想甩开姜嘉盛的手臂。
“所以啊,你怎么能和杀你爸爸的凶手在一起?”邱美珍步步紧逼:“若你还认我,就永立刻与他划清界限!否则,你和我在此斩断母女情分,再不要相认!”
“妈!”范龄兮泪眼婆娑,她想到了文湉。
文湉好不容易才与姜嘉盛相认,她的思想确实也曾有过动摇,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
可惜,事与愿违,她终究是辜负了女儿的期望。
姜嘉盛的手掌不由收紧握拳,之后,冷眼看向邱美珍:“我已在为我过去的错误忏悔。您又何必逼她,又逼我?”
“我只知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邱美珍凄厉地笑了一声,扭曲的表情如厉鬼。
“妈,我答应你。我再不会与他有任何的瓜葛!”范龄兮下定决心。
毕竟,她明白,范家沦落至此,她难逃其咎。
“范龄兮,那你就失去文湉了!我要带走我的女儿!”姜嘉盛目光幽深,窥探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其实,此刻,他内心,痛苦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