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虽然我没看见，但冰凉粗糙的触感让我确定那绝对是条蛇。我生平最怕这类动物，更别说是被爬到腿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可我转念一想，屋子外面说不定有人盯梢，硬生生忍住了尖叫和泪水。
不久，这条蛇缠上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收紧，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他勒的身首异处。
我声音打颤，求饶道：“别吃我，人肉很酸的……”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因为我正上牙打下牙，哆嗦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虽然没睁眼，却意外地感觉出他似乎在打量我。他露出人类的表情，眼中兴趣盎然，慢慢支起身子，然后吐着信子凑近我的脸。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哪怕没毒，被蛇咬上一口，可能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原本打定主意蜷缩成一团任他宰割，可又怕他没吃饱，再把妹妹吃了，就干脆往上凑了凑，尽量挡住妹妹的身体，剩下只能听天由命。我闭上眼睛，咬紧牙关等死，感觉一张嘴，心脏就能从嘴里蹦出来。
可这蛇半天没动静，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庆幸自己也许逃过一劫。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只觉眼皮一凉，有什么柔软的、带着些粘液的东西，舔过我的眼睛。
我绷不住了，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我的眼睛！我是被毒瞎了吧？！
这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还不能死，一定要告诉妹妹，千万要把我的日记本烧了。
可我等了半天，眼睛只是有点疼，却完全在可接受的范畴内，而且这条蛇的口水，也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味。
我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缓缓睁开眼睛，依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良久无言。
屋子里其他东西还是模糊一片，但这条蛇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好像这个空间内，只有他在发光，诡异至极。
炕沿上坐着个赤条条的男人，看起来十六七岁，只有上半身是人，从腰以下还是蛇身。
我又连忙把眼睛闭上，定了定神再睁开，看来视力没问题。但是，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像蛇？听说四川经常有人吃菌子中毒，会看见跳舞的小人，我这会儿看见半裸的人长着蛇尾巴，肯定也是幻觉。
“你能看见我了？”他口吐人言，吐出嘴里的蛇信子，舌尖分叉，在唇边打了个卷。
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太多，我估计自己已经麻木，竟然觉得这一幕看起来十分合理。
虽然心中害怕，但他问的话，我还是觉得应该回答，万一遇上的是喜怒无常的大哥，想吃了我们姐妹，左右不过塞塞牙缝。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
刚才院子里瘸腿的人来绑我，我特意用力绷着，所以，绳子绑得不结实，这会儿挣扎两下便解开了双手。我手忙脚乱地扒拉开身上的绳子，一节指甲都折断了，现在却顾不得疼。
他甩了甩尾巴，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看得起劲，半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我偷眼看他，觉得他这个表情十分生动，就好像我把乌龟翻过来仰面朝上，然后花一个小时看他怎么恢复正常时一样。
“你倒是胆子很大，和之前见到我就尖叫的人不一样。”其实他说话还有点磕巴，像是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孩。神奇的是，我竟然全都能听懂。
我心想，把爷都吓傻了，你信吗？
可语气还要假装淡定，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外面的人，比你更可怕。”
在屋子里折腾出些动静，外面的人也没察觉，我给自己壮了壮胆。妹妹依旧睡得很熟，好像听不见我说话，我干脆让她接着睡，免得多一个人担惊受怕。
我这才注意到，那人眼睛是金灿灿的，中间一条竖线，他也不盯着我，倒是虚看着远处，像是在发呆。
我大着胆子问他：“蛇哥，这是哪儿？他们绑我们姐俩干啥？”听到我问话，大蛇的尾巴莫名甩动了一下。
我险些以为名字叫错，可他要是这么甩尾巴，模样和家里的猫撒娇时候差不多，按说他现在应该心情不错。叫他“蛇哥”，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有本讲黑道的小说里面，主角遇到惹不起打不过的人都叫哥。
他转过脸来盯着我看，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不知道，但这两个老的命数已尽。”
我心下了然，他知道内情，只是不能说。我又趴门缝往外看，现在外面依旧漆黑一片，但我竟然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心里逐渐有了底气。绑我过来的人，他们长相有些相似，大概是祖孙三代。
一个是佝偻着后背、瑟瑟缩缩的老太太，还有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男孩，他正费力地搀着瘦成皮包骨头的中年男人。他们看起来都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三个刚刚做了什么。
“还行，看起来战斗力一般。”我在心里简单评估了一下，判断着自己闯出去的概率有多大。我小心打量院落里的情景，盘算着等下抢了车快跑，可附近连个车影子都没有，空荡荡的院落中，放着一口黑漆漆的薄皮棺材。
呕……
这口棺材说不准是哪里刨出来的二手货，之前装的尸骨也不知道被他们丢去了哪里。我想到刚才还在里躺了那么久，心里一阵恶寒，暗骂这三人不讲究。
就算觉得膈应，我手上也没停顿，在这间破屋子里摸索，想找找看有没有趁手的家伙，毕竟赤手空拳对付几个大人，还是有些勉强。
我随手捡起差点绊倒我的东西，表面不太光滑，形状像棒球棍，有我手臂那么长。我像模像样地挥动了一下，棍子尖端竟然还发出一点浅蓝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转瞬即逝。
我又看了看蛇哥，他从腰以下还是蛇身，应该也没什么战斗力，毕竟他这个情况，看起来更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上岸也走不了路的那种。
我思考了一下，回头问他：“到时候我去引起他们的注意力，你走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妹带上？”
话声落下，蛇哥一直晃动的尾巴停了停，好像在表达一种匪夷所思的情绪。他脸上表情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大概是有些为难，还有些不理解。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他自身难保，更何况是这样……没进化完全的状态，能不能动弹都是个问题。
蛇哥还没回答，炕上的妹妹终于醒了，大概是被我翻找东西时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看着我懵了半晌，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心里着急，不想让她白白担心害怕，然而瞒着她也不是个好选择。我凑到她耳边，把现在的情况挑重点说了，只是略过了看到蛇哥这件事，因为我察觉到她压根没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她叹了口气，从裤兜里面掏掏出两颗小柿子来。柿子都有点儿挤破了，她挑里面比较好的那颗递给我，说道：“先吃点东西，我现在又渴又饿。”
我也觉得嗓子冒烟，后悔刚刚没喝点水。我想在衣服上蹭蹭手心里的灰尘，一不留神，柿子咕噜噜地滚到了蛇哥旁边。我连忙摸索着把柿子捡起来，顾不上脏，立马放进嘴里，对上他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
可能是在妹妹兜里装的时间长了，这颗柿子感觉有点热，下一刻，我闻到这颗柿子有种很浓烈的血腥味，让我差点把刚放进嘴里的柿子吐了出来。
此时，蛇哥突然瞪向我，我感到身体一僵，嚼都没嚼，更不敢吐出来，索性一抻脖子，把柿子咽了下去。面前这个美男蛇，一瞬间变得脸色苍白，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靠在一边安静下来，连尾巴都不再甩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蛇哥看上去虚弱了不少，我吃完“柿子”，却意外地恢复了些精神，外面的声音听得更加清楚，这让我心里一喜。
在我磨蹭的时候，妹妹已经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拿起放在旁边缸里的石头。
“我用这个吧。”她闻了闻，说石头有点咸，估计是冬天用来腌酸菜的。
正在这时，我不经意间往外一撇，看见老太太忽然动了动耳朵，随后露出一个奸邪的笑容，眼睛直勾勾通过门缝往里看。
只见她张开没牙的嘴，对那个瘸子说：“屋里那两个孽种醒了，快把人带出来，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