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
沈浩推开四合院的门时,院里的石榴树影在月光下晃悠,正屋的灯还亮着。
他轻手轻脚地进屋,见王红梅坐在炕沿上,手里捏着件圆圆穿小了的衣裳,正在发呆。
炕梢上,俩丫头睡得香,圆圆还咂了咂嘴,像是梦见了糖。
“咋还没睡?”沈浩把外套挂在墙上,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手刚碰到她的肩,就感觉她的身子僵了下。
王红梅摇摇头,把衣裳叠得方方正正:“等你呢,宴席散了?”
“嗯,陪李叔多喝了两杯。”
沈浩瞅着她的侧脸,灯光下能看见她眼下的青影,“有心事?”
王红梅低头抠着衣角,半天没说话。
沈浩也不急,就这么陪着她,屋里静得能听见月月的小呼噜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开口:“沈浩,我是不是特没用?”
沈浩心里咯噔一下:“咋说这话?”
“你看你,在潘家园做得风风火火,认识那么多大人物,收古董、赌石头,啥都懂。”
王红梅的声音带着颤音,“我呢?就会在家带孩子、做饭、缝衣裳,上次去李叔家,人家那些女眷都穿得光鲜,说话一套一套的,我都插不上嘴,我就是个乡下女人,来帝都这么久,连东南西北都没记全,更别说帮你啥了……”
话说到最后,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沈浩的手背上,烫得沈浩心里发紧。
他这才想起来,自打搬来帝都,他天天忙着店里的事,总觉得给她买了新衣裳、换了大院子,就是对她好,却从没问过她心里头憋不憋。
她在老家时,也是邻里间最能干的媳妇,会纳鞋底、会腌咸菜,走到哪儿都有人喊“红梅妹子”,可到了这陌生地方,熟人没有一个,连说话的伴儿都难找。
“傻媳妇。”
沈浩把她揽进怀里,温柔的擦着她的眼泪,“我从没觉得你没用,你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帖帖,把俩丫头带得这么好,这就是最大的功劳,我在外面再能折腾,回家没有热饭、没有亮灯,那才叫真没用。”
王红梅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掉得更凶了。
“可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卑,你收的那些古董,我看着都一样,你说的赌石,我听着跟天书似的,我怕……怕跟不上你。”
沈浩的心像被啥东西揪了下,疼得慌。
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明天起,我教你,教你看古董、辨翡翠,带你去潘家园转,去赌石街逛,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等你学会了,往后店里收东西,你说了算,赌石头,你帮我掌眼,咱两口子搭伙干,不比他们差。”
王红梅愣住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我能学会?”
“咋不能?”沈浩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忘了?当年在老家,你看一眼鸡蛋,就知道是老母鸡下的还是新鸡下的,这就是眼力!鉴宝跟这道理一样,用心看,就能看出门道。”
这话把王红梅逗笑了,抬手捶了他一下:“净胡说。”
“真的。”沈浩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做家务磨出来的。
“明天我先带你去店里,让你看看那些老物件,从最简单的开始,先学看瓷碗,再学辨铜器,慢慢来,不急。”
王红梅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心里那点堵得慌的东西,慢慢化开了。
她点了点头,嘴角慢慢翘起来:“那……我要是学不会咋办?”
“学不会就罚你给我做红烧肉,顿顿做,吃到你学会为止。”
沈浩故意逗她,见她笑了,心里也松快了。
第二天一早,沈浩带着王红梅往潘家园街道走。
俩丫头交给邻居照看。
王红梅换了身新做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走在路上,手还紧紧攥着沈浩的胳膊。
“别紧张,就当逛集市。”
沈浩给她指着路边的摊位,“你看那红漆柜子,瞅着亮堂吧?那是新漆的,老柜子的漆得发暗,摸着发涩,就像咱老家那口用了十年的米缸。”
王红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那红柜子亮得晃眼,跟自家米缸的温润劲儿完全不一样。
她点点头:“嗯嗯,明白了。”
到了聚宝阁,李老板和王三、周奎见王红梅来了,都笑着打招呼。
沈浩从柜台里拿出个青花瓷碗:“你瞅这碗,先看花纹,老碗的花纹,颜料沉着,看着不刺眼,新仿的,颜色愣,像刚画上去的。”
他又拿出个新仿的碗,俩碗并排摆在桌上。
王红梅凑近了看,果然,老碗的青花像浸在水里似的,润得很,新碗的青花干巴巴的,看着就假。
“再看底足。”沈浩翻过碗,“老碗的底足,边缘磨得圆,新碗的棱子锋利得很,能刮着手。”
王红梅伸手摸了摸,老碗的底足果然滑溜溜的,新碗的边却硌得慌。
她眼睛亮了:“我好像看出来点了!”
“这就对了。”
沈浩笑着道,“下午带你去赌石街,教你看原石的皮壳,那玩意儿跟看咱老家的土豆似的,长得糙的,里头说不定藏着好东西。”
正说着,李灵儿提着两串糖葫芦进来了,见王红梅在学鉴宝,笑着说道:“红梅姐也来学本事啦?我爸常说,女人心细,看东西比男人还准呢。”
王红梅被说得脸有点红,却挺受用,接过糖葫芦:“灵儿来得正好,等我学会了,咱一块去收货。”
“好啊!”李灵儿脆生生地应着,“我教你看字画,你教我腌咸菜,咱互相学。”
一上午,王红梅就守在柜台前,沈浩教她看铜器的包浆、玉器的水头。
她学得认真,时不时问两句,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周奎在旁边打趣道:“沈哥,这往后店里怕是要多半个掌柜的了。”
中午吃饭时,王红梅还在琢磨那两个瓷碗,嘴里念叨着:“难怪你说老物件有灵性,看着就比新的顺眼。”
沈浩看着她这股子劲头,心里暖烘烘的。
他知道,自信这东西,不是靠说的,是靠一点点做成事堆起来的。
他要让她知道,在这帝都,她不只是她沈浩的媳妇,她是王红梅,是能跟他并肩的人。
下午去赌石街,沈浩捡了块不起眼的石头:“你听这声音,用手敲敲,真有料的石头,声音闷,空石头,声音脆得像敲玻璃。”
王红梅学着他的样子敲了敲。
果然,沈浩手里的石头“咚咚”的,旁边块废料却“当当”响。
她笑着说道:“这比看碗还简单!”
旁边的摊主见了,打趣道:“沈老板,教媳妇赌石啊?这是要把家底子都教给她?”
沈浩搂住王红梅的肩,笑得得意:“我媳妇聪明,用不了多久,肯定比我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