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梅的脸红了,却把腰杆挺得笔直。
夕阳照在她脸上,映着她眼里的笑,亮得像揣了颗星星。
晚上回家,王红梅把俩丫头哄睡了,没像往常那样缝衣裳,而是拿出沈浩给她的《古董鉴定入门》,凑着灯看。
沈浩凑过去,见她在书上画了好多小记号,忍不住笑道:“这么用功?”
“得赶紧学啊。”
王红梅指着书上的图,“你看这玉璧,跟今天在店里见的那个是不是很像?”
沈浩凑过去一看,还真是。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等她再学阵子,就把旁边那间空房收拾出来,给她开个小柜台,专门卖她看中的老物件,就叫“红梅阁”,跟聚宝阁凑一对。
他没说出来,想给她个惊喜。
只是把灯调亮了些,陪着她一起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俩人相握的手上。
王红梅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沈浩,谢谢你。”
“谢啥?”沈浩捏了捏她的手。
“谢谢你没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沈浩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帝都再大,有她在的地方,才是家!
……
接下来的几个月,聚宝阁里。
每天上午,沈浩总会把柜台最显眼的位置腾出来,摆上几件入门级的老物件,教导王红梅鉴宝。
清代的民窑碗、民国的铜锁,还有搪瓷缸等。
王红梅就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沈浩给她做的“鉴宝笔记”,一页页地对照着看。
“你看这铜锁,”沈浩拿着把民国的梅花锁,用指尖蹭了蹭锁身,“真正的老铜件,包浆是从里往外透的,摸着像婴儿的皮肤,润得很,你再看这个。”
他又拿起个新仿的,“这上面的黑,是用鞋油蹭的,一刮就掉,还带着股怪味儿。”
王红梅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蹭了蹭,果然,新锁上的黑灰沾了满手,还真有股鞋油味。
她在笔记本上写道:“老铜包浆,润、不掉色;新铜做旧,涩、易掉色、有异味。”
字写得工工整整,比沈浩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好看多了。
起初,王红梅总怕自己学不会,拿着放大镜的手都在抖,看啥都觉得“差不多”。
有回,她把一个光绪年间的瓷盘当成了康熙的,脸憋得通红,眼圈都红了:“我是不是太笨了?”
沈浩赶紧把瓷盘翻过来,指着底款:“你看这‘光绪年制’的款,字体比康熙的软,这不是你笨,是你看得少,咱慢慢来,一天认一件,一年就能认三百多件,怕啥?”
他特意找了些带瑕疵的老物件让她练手,有冲线的瓷碗、缺了角的铜镜、补过的紫砂壶,告诉她:“真东西哪能十全十美?这些瑕疵就是它们的‘身份证’,记住了这些,就不容易被新仿的骗了。”
王红梅把这话记在心里,每天抱着那些“残次品”琢磨,吃饭时都盯着碗底看。
连圆圆都学着她的样子,举着小勺子敲碗边:“妈妈,这个碗是老的吗?”
逗得一家人直笑。
李老板和王三、周奎也常帮着她练眼力。
王三从乡下收来新货,总会先让王红梅看,故意把新仿的混在里面。
有回,他拿了个假玉镯。
王红梅刚看两眼就摇头:“这玉看着僵,没有你说的‘水头’,是假的吧?”
王三当时就竖大拇指:“嫂子,这眼力,快赶上沈哥了!”
周奎则把自己的《民窑瓷器图谱》借给她,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都是他踩过的坑。
“嫂子你看,这嘉靖年间的青花,颜色发发紫,像熟透的葡萄;万历的就偏灰,像蒙上了层雾。”
王红梅边看边记,没多久,那本书的空白处也写满了她的心得。
除了看老物件,沈浩还带着王红梅去了几趟赌石街。
他不教她那些复杂的术语,只说最实在的:“你就记着,皮壳上的砂粒越硬越好,像咱老家晒谷场的沙子,攥在手里硌得慌;要是摸着像面粉,一搓就掉,指定没好货。”
王红梅学得认真,蹲在摊位前,不说话,就拿手摸石头,一遍遍地蹭,直到把指尖蹭得发红。
有回,她指着块没人要的原石说道:“沈浩,你看这原石,砂粒硬得很,就是裂多,要不买下来试试?”
沈浩拿起来一看,还真是块好料,虽然裂多,但里面应该有翡翠。
切开后,果然涨了,最后卖了小几万。
王红梅拿着钱,手都在抖,眼里闪着光:“我也能帮你挣钱了。”
“不止挣钱。”沈浩握住她的手,“这是你的本事,以后走到哪儿都饿不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红梅的眼力见儿越来越准。
有回 ,李老板的一个老主顾拿来个玉佩,说是清代的。
王红梅看了两眼就说道:“这龙纹的爪子太尖,清代的龙爪更圆润,这个怕是新仿的。”
那主顾一开始还不服气,后来找专家鉴定,还真是仿品,打那以后,见了王红梅就竖大拇指:“沈老板娘,好眼力!”
聚宝阁里渐渐有了新规矩。
上午王红梅坐班,专门给客人看小件玉器和民窑瓷。
下午沈浩接手,收大件老物件。
有熟客打趣:“沈老板,你这是要退居二线啊?”
沈浩笑着摆手:“我这是给掌柜的腾地方。”
王红梅在旁边听着,脸红红的,心里却甜滋滋的,腰杆也挺得更直了。
这天傍晚,关店后,王红梅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沈浩:“你看我收的。”
打开一看,是个民国的银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包浆温润,锁扣还能活动。
“上午一个老太太拿来的,说孙子嫌旧,不想戴了。”
王红梅眼里闪着光,“我给了她八十,这锁最少值两千。”
沈浩拿起银锁,掂量着,心里比自己收着宝贝还高兴。
他知道,王红梅不光学会了鉴宝,更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那个刚来时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乡下媳妇,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眼里的怯懦早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从容。
“晚上给你做红烧肉。”沈浩把银锁放进保险柜,“奖励咱聚宝阁的新掌柜。”
王红梅笑着捶了他一下,转身去收拾柜台,动作麻利,神情笃定。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像给她镀了层金边。
沈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踏实得很。
他要的从来不是让她在家相夫教子,而是让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挺直腰杆,有自己的底气。
如今,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