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分庭抗礼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
聚宝轩每月能办一场拍卖会。
四大拍卖行也合起伙来搞了两次大场。
两边的拍品各有千秋，佣金也都回到了正常水平。
聚宝轩收百分之五，四大拍卖行收百分之五。
有回，陈副会长组织商户开会，特意把沈浩和张老板都叫了去。
“你们这样挺好。”
陈副会长笑着说道，“有竞争才有进步，可别再搞以前那些歪门邪道了 ，潘家园的名声，得靠你们一起维护。”
张老板坐在底下，没像以前那样阴阳怪气，只是点了点头。
散会的时候，他路过沈浩身边，突然说了句：“你那上门鉴宝的法子，确实不赖。”
沈浩愣了一下，笑了：“张老板现在鉴定也挺认真，值得学。”
俩人没再多说，各自走了。
这天晚上，聚宝轩关了门，沈浩和李老板坐在门口抽烟。
对面宝丰行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见张老板在里面算账。
“你说，这日子会不会一直这样？”
李老板吐了个烟圈，“咱也挤不垮他们，他们也压不倒咱。”
“这样挺好。”沈浩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个对手在，咱不敢偷懒，你看这半年，咱收的拍品比以前好多少？鉴定也更仔细了，生怕出岔子。”
李老板琢磨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以前总想着把对方干趴下，现在才明白，做生意不是打擂台，非得分个你死我活。
能在一块地界上各凭本事吃饭，互相盯着点别跑偏，其实是好事。
“有个老主顾说家里有幅黄胄的画，”沈浩掐灭烟头，“咱俩一起去瞅瞅，别让四大拍卖行的人抢了先。”
“行！”李老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明儿早点起，咱比他们先到！”
转天一早，沈浩和李老板开着车，比平时早了俩钟头出门。
老主顾住在城南的老胡同里，据说那幅黄胄的画是他岳父传下来的，藏在樟木箱里快三十年了。
“路上瞅着点，别让宝丰行的人给截胡了。”
李老板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生怕后面跟了尾巴。
“放心，咱昨儿跟大爷约的七点，他们再积极也赶不上。”
沈浩笑着说道，这次他们还带着给大爷的两斤新茶。
这是现在的规矩，上门鉴宝总得拎点东西。
到了大爷家，门虚掩着，院里的石榴树开花了，红扑扑的。
大爷正蹲在井边打水，见他们来，赶紧直起腰：“可算来了，我这心呐，从昨儿就没踏实过。”
“别急，大爷，先看看画。”沈浩把茶放下，搓了搓手。
大爷颤巍巍地从里屋抱出个樟木箱，打开锁，一股淡淡的樟脑味飘出来。
里面裹着三层蓝布，解开一看，是幅四尺斗方的画，画的是两头驴，笔墨泼辣，精气神十足。
沈浩屏住呼吸，先看落款，“黄胄”两个字苍劲有力，再看印章，朱砂的颜色沉得很，不是新盖的。
他又用手摸了摸纸，是老宣纸，纤维里带着点自然的泛黄。
“李哥，你瞅瞅。”沈浩让开位置。
李老板掏出放大镜，对着驴的鬃毛仔细看：“这线条，跟我在博物馆见的那幅一模一样，错不了。”
大爷在旁边瞅着，紧张得手心冒汗：“真……真的是黄胄的？”
“八成是真的，”沈浩把画小心卷起来，“不过咱得请专家再掌掌眼，要是确定没问题，上拍的话，保守估计能值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万？”大爷眼睛瞪得溜圆。
“不止，”李老板笑着说道，“是三十万。”
大爷“哎哟”一声，差点坐在地上：“我的老天爷，这画……这画我一直当普通玩意儿收着！”
正说着，院门口有人探头：“王大爷在家不？我们是聚古斋的，听说您有幅画……”
是聚古斋的伙计，身后还跟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是他们请的专家。
“画在这儿呢，”大爷指了指沈浩手里的画，“不过我打算放聚宝轩拍，沈老板他们先来的。”
聚古斋的伙计瞅了瞅画，又看了看沈浩，撇撇嘴没说话。
那老先生倒挺客气：“既然王大爷有主意，我们就不打扰了，不过，要是想多比较比较，随时找我们。”
等人走了，大爷赶紧把画递给沈浩：“沈老板，这画就拜托你们了！定金……定金我都不要，就信你们！”
“定金还是得给，”沈浩从包里掏出三万块，“这是十分之一，您先拿着，等拍出去了，剩下的一分不少。”
从大爷家出来，太阳都升老高了。
李老板开着车，乐滋滋地说道：“咱这速度，没谁了！三十万的画，佣金就一万五，够店里俩月开支了。”
“别高兴太早，”沈浩回头瞅了瞅，“指不定他们又在哪等着呢。”
果然，路过一个胡同口，看见宝丰行的王伙计正跟个大妈说话，手里还拿着鉴定图册。
见沈浩他们过去，王伙计嗓门突然大了：“大妈，您这对镯子，我们给您估八万，比聚宝轩多五千！”
沈浩没搭理，径直往前开。
李老板有点不忿：“这小子，故意跟咱叫板呢。”
“叫板也没用，”沈浩笑着说道，“老百姓心里有数，多五千少五千的，不如咱实在。”
中午，两人在路边吃炒饼，听见邻桌的人聊天，说聚古斋前几天把一幅仿品当成真迹收了，赔了不少钱。
“还是聚宝轩靠谱，听说他们收东西，得三四个人轮流看，错不了。”
沈浩和李老板对视一眼，没说话，可心里都挺热乎。
下午回店，王三说张老板刚才来过，留了个纸条，说有块清代的玉佩想合作拍卖，佣金对半分。
“他这是转性了？”李老板拿起纸条，有点纳闷。
“谁知道呢，”沈浩把纸条放下，“先不管他，把那幅画的手续办利索再说。”
夕阳斜斜地照进店里，给那些老物件镀上了层金边。
沈浩看着墙上“聚宝轩”的招牌，突然觉得，这日子其实挺好。
有竞争，有较劲，可更多的是老百姓的信任。
至于张老板他们，爱比就比呗。
反正只要自己守住本分，好好鉴定，好好做生意，就不怕没人来。
这潘家园的地界大着呢，足够容下认真做事的人。
王红梅端来刚蒸好的包子，喊他们吃饭。
沈浩拿起一个，咬了一大口，韭菜鸡蛋馅的，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