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暗号
荷小姐2021-01-02 20:195,224

  再次回到车上天已经快亮了,因为没有了比尔,车内显得宽松了许多。“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青年帮队长看着我,他还在消化在他缺席的夜晚里屋子里发生的惊悚事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拿不定主要。“我们先想办法抢救一下明美的脸,她的伤口不算太深,及时清理上药包扎的话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我说,老帕有些于心不忍地看了明美一眼,低头继续向约瑟夫祈求垂爱,青年帮队长轻轻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这里距离城市分界线还有很远,医院只有那里才有,等我们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大亮了,恐怕会阻碍我们的计划………再说了,”青年帮队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身上都感染了维纳斯的传染病,不赶紧赶到史密斯的住处,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命都没了,要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

  青年帮队长在提醒我,鉴于我之前的谎言,此时不用理会明美的外伤,丝毫不会影响我的形象。我没有理会他的暗示,我知道明美不会传染病病发而死,但失去了她赖以生存的美貌,她的余生可能生不如死。我举目四望,街道如往常般安静肃杀,刚刚发生的残酷杀人事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围观。

  蒙蒙亮的天色里,我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标志,那标志很抽象,像一只雏鸟破壳而出,竖立在不远处的半空中,仔细看又会发现那是几个字母变形得到的图案,雏鸟的形状来源于字母S。我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小路的学生们校服徽章上,史密斯学校的标志。

  这所史密斯学校分为基础学部,进阶学部和研究所,基础学部和进阶学部都在城市分界线以内为了满足精英居民后代的教育活动,研究所据小路说,根据不同学科的需求安置在整个岛屿的不同位置,小史密斯之前学习的是无土栽培,经常要去试验田取样调查,我大致知道试验田的位置,这里与试验田在城市的两个方向,所以这栋建筑不可能是农业研究所。这附近十分简陋荒凉,没有工业研究需要的仪器和发电设备,水利,建筑,都不可能,唯一有利条件是接近外陆风风口和远郊,有便于有毒物质的处理排放。我很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家关于生物和化学的研究所。

  如果是这样,那么研究所里面一定有药剂和消毒洗液。我狠踩油门向着那个模糊的标示驶去,“你不要担心,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到你。”我转头对身后的明美说。明美毫无反应,目光空洞,仿佛被划伤的是我自己的脸。

  合法竞争月期间,研究所的大门紧闭,门上用各个种族的语言写着闭馆时间,最后特意用醒目的红色加粗字体强调了“为确保研究器材和科研成果的安全,合法竞争月期间科研所内禁止一切避难活动,如十二月内科研人员有特殊原因需要入内,请走安全通道”。

  早就料到这地方一定不会允许闲杂人等进入,不过知道有安全通道的存在,我心里多少有了些慰藉。我们绕着科研所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安全通道的入口,青年帮队长不断看着天色猜测时间,紧张地直吞口水,担心我们在这里逗留太久会贻误战机,错过与史密斯决一死战的时间。老帕半睁着眼睛喃喃自语,背诵着向约瑟夫请求庇佑的经文,太过投入没有看清脚下被绊了一跤。我扶起老帕,这才发现地上有把手的井盖。我把井盖拉起来,里面不是垂直向下的井,而是一个倾斜坡状向滑梯一样的存在。

  怪不得这栋建筑里的人可以大摇大摆把“安全通道”几个字写在显眼的位置,我不得不佩服这座建筑的设计者,这样的安全通道,要不是伟大的约瑟夫的神力相助,怎么会有人能够找到?

  青年帮队长探头向下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看看我,我率先跳了下去,老帕紧随其后,紧接着,明美和队长也跟着我跳了下去。“这里面不会有电缆吧?”青年帮队长健硕的身躯在逼仄的滑道里有些窘迫,仿佛随时都会卡住。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滑道前方,一阵亮光照进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又不得不再次适应起人造的光明来。我这才注意到,滑道两侧的墙壁从钢筋混凝土变成了玻璃罩,玻璃罩里的声控灯被我们的响声唤醒,在我的右侧一跳巨大的不知名鱼类的鼻尖,紧紧贴着我。我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向另一侧倾斜,险些重心不稳,却不愿意移开视线,我努力回忆着斯巴达给我讲述的在这个岛屿之外,贯穿整个地球各大洋的海洋生物谱系,推断着这条鱼的年龄和籍贯。我向另一边看去,左侧的水箱里是密密麻麻的有着尖锐牙齿的鱼类幼崽,明美脸上人血的味道唤醒了他们,小鱼们争先恐后地用头撞着玻璃墙壁。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些鱼苗的种类,他们就像在我面前驶过的火车般一晃而过。

  我滑向更深的地下,旁边的玻璃柜里不再有活物,而是换成了两个人体标本,一个人有着成年人的身形,但两只腿却萎缩的只有婴儿尺寸,另一个男人的外形更加夸张,两只脚已经完全消失,但尾椎伸长,成弧形,身上出现了些许鳞片。

  一年前斯巴达跟我说人是有海洋生物进化来的,我将信将疑。

  而此刻,我恍然大悟,为了应对陆地可生存面积不断缩小的问题,史密斯集团的人已经意识到终有一天这片岛屿无法满足人类的生存,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迅速改变身体器官结构回到海洋,这里从事的秘密实验,就是把人类与在恶劣环境中幸存的鱼类基因杂交,企图得到一种保留人类大脑却能够在海洋中生活的进阶物种。

  一瞬间,我想到了眼球浑浊的老人那腿部肌肉萎缩的小儿子,据他的父亲说,他是几年前患上这种怪病的,且他的哥哥们身体都很健康,这基本可以判定他的病并非源于遗传,那是否与这里从事的秘密实验仪器的辐射或者某种药物在空气中扩散有关?

  我想的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滑道在我前方戛然而止,我的身体从断开的滑道缝隙中径直坠落下去,来自肌肉的恐惧先于大脑让我闭上双眼叫出了声。

  疼痛感并没有按照预期占领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掉在了巨大的垫子上,面前是实验室的大门。

  老帕,明美和青年帮队长在我身后掉下来,地下空间的温度有些高,明美脸上凝固的血迹开始融化,伤口也开始痛了起来,明美摸了下自己的脸,发出轻轻的呻吟声。我走到大门面前,门上有一块屏幕,我担心是我应付不来的指纹或者人脸识别系统,犹豫了一下用手指点开,屏幕上迅速出现了一道用不同语系写着的问题,“以下四组基因公式中,那一组可以用于抑制XX细胞的扩散?”。我皱着眉头打量着屏幕,青年帮队长站起来,有些焦急地看着我,“怎么啦医生?看不懂吗?”。

  令人难以启齿的是,这四个公式我都从未见过,那种卑微和屈辱感难以言表,仿佛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人手一只秒表,而我对于时间的把握,还在用“一炷香”定义一样。事已至此,即使我不选也难以回到地面上,困在这里也是死,我不愿意在几个对我言听计从的人面前表现出我的无知,只能故作胸有成竹,点击了一个答案。做完选择后,我迅速闭上眼睛,等待着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或者脚底下喷出的水银喷雾。

  这个岛屿上,有人死于善良,有人死于邪恶,有人死于自私,有人死于无私,有人因知道的太多而被追杀,而我,即将死于无知。

  我没想到的是,我只等到了合金大门咔嚓打开的声音,在我还不敢睁开眼睛的时候,青年帮队长一把推开门,紧接着,青年帮队长,明美和老帕,不约而同发出“哇”的惊叹声。

  我这才睁开眼睛,面前偌大的充满镜面玻璃的光滑空间像是用某种算法搭建出的概念模型,我走进去,看着各种化学试剂和培养基液在镜面玻璃做成的柜子里分门别类的放好,巨大的可以随时设置温度和延展面积的会议桌上投影着各种文件和实验数据。我知道直到合法竞折腰月开始前的最后时刻,科研人员都在日以继夜的计算和实验。

  在各种成分药物排列井然有序的地方,找到明美需要的消毒洗液,止血药物,麻醉药剂和缝合工具并不难,我甚至还顺手牵羊地拿走了一瓶用鱼骨提炼的胶原蛋白,我在父亲留下的医学资料上看到过,这种深海鱼骨头的萃取物可以帮助伤口愈合疤痕修复。我帮明美包扎好伤口,看着她因为疼痛而不时抽动的嘴角:“疼的话就喊出来,这里的隔音系统很好,不会被别人听见的。”“这里没有能够治维纳斯传染病的药物吗?”明美突然问我,我这才想起自己不久前撒的谎,慌忙解释。“这个研究所里,研究的主要内容是人体骨骼功能和肌肉强度的改变和修复,不负责研究病毒的抑制,维纳斯传染病的抑制药物,只有史密斯的家里才有。”“那你手脚快一点,”明美像个男人一样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明美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样子逗笑了我,我学着青年帮队长手下战士的样子,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好的长官”。

  我把用完的药瓶放好,摘下不知道是哪位科研人员的消毒手套放回原位,“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不然如果被发现了就出不去了”。青年帮队长有些焦急,此时此刻他的兄弟们已经向城里进军,如果他的方案因为我们延误了时间而胎死腹中,他将会因辜负一群人的信任而终生自责。“对啊,伟大的约瑟夫保佑,我们快点出去吧。”老帕附和着,担心再一次因为行程耽搁错过了本年度的殉道仪式。

  我环顾四周,这里的设计很奇怪,以实验室会议桌为中心,有几条不同方向的通道错综复杂地延展开,通道不是笔直的,而是无规律的弧度,站在入口处根本看不到九曲十八弯之后通道尽头的样子。“我们分开找找吧,”我说完,沿着最中间的一条通道走进去。

  我的步子迈的很慢,担心突然出现的景象会让自己的心脏接受不了,但事实上,这里什么都没有,蜿蜒曲折的通道两边只有上了锁的书柜里堆积如山的资料,很奇怪,在这个时代,制作纸张的原材料极为珍贵,而这座实验室里无疑配备了最高级的信息存储系统,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以印刷纸张作为媒介载体的资料簿呢?我怀揣着疑问,加快了脚步。

  我越走越快,地上不同颜色的理石像永远解不开的魔方格子一样不断向前延展,通道的尽头是另一个会议室,依旧资料堆积成山,我在想这里的设计师真的十分优秀,设计出了这浑然一体又可以保证不同研究团队各自分隔的研究空间。我感慨着,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拿起他们的研究资料看一看,又犹豫地收住了手。

  我为什么要看明知道自己不理解的东西呢?为了再次确证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吗?为了像小路的父亲一样,因为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引来杀身之祸吗?算了算了。我摇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斯巴达的脸再次浮现在我面前。

  如果有朝一日见到他,或许我可以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告诉他,我无力解开这些秘密,但或许他可以,我们可以再次解码和储存一部分现世的文明基因,说不定会改变整个人类的走向,我又贪婪地向那会议桌看了一眼,而且,这里的科研人员向来谨慎,能够随便丢在桌子上的,应该都是无需特殊保密的资料,我向前走了一步,又突然担心起自己的能力来,如果自己理解错了,或者在复述的时候有什么偏差,会不会酿下大祸?算了算了,无论人类文明改朝换代到什么时候,命运都不会选择自己这种人执行这种伟大使命的吧,我想着,下定决心准备离开,桌上的一张纸被我转身带起的风卷起,轻轻飘到我脚边的地上。

  有如神谕一般。

  我环顾四周,怀疑是不是有人坐在我的头顶上看到了这一切,为了看更多的热闹,在这关键时刻推了我一把,我俯身捡起那张纸,上面是一个婴儿的侧面图,但图片并不是正常的比例,头颅部位为了方便研究被特意放大,颅内清晰地画着各个部位的名称,我回忆起之前看到的医学书上的碎片知识点,努力把我看到的古旧医术上对人脑部位定义和这间实验室里用于研究的特定词汇联系配对,大脑,小脑,脑干,在这里被称为1号区域,2号区域,3号区域,每一条脑沟回也像街道一样,根据距离大脑真皮层的距离由近到远,被以数额从小到大的数字标识。

  我注意到,在具体位置标识的旁边,还有另一组数值,是一组实验成功率的平均值,数值普遍很低,成功率最高的位置也不过有百分之0.1的成功率,可见这项实验已经重复操作了很多次。可是这究竟是什么实验的成功率呢?治疗某种颅内疾病?我曾经看过父亲留在家中的一本医学资料,是登岛一代的先人们记录的关于人脑的疾病汇总,里面有一种叫“脑肿瘤”的疾病,但这种疾病在祖先离开人类的核心大陆登上岛屿之后的记录上,从未有过发病者,大概是因为资源匮乏店里稀缺,岛屿上的电子和核磁产品自诞生之初普及率就非常低,减少了辐射和污染,这一类的脑类疾病也没有了大量发病的条件。

  但如果不是为了治病的话,那这样细致的剖析人脑结构又是为什么呢?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是如何找到数以千计的婴儿活体来满足实验的需要,又不让外界传出一点风声的呢?

  我回忆起刚认识老帕的时候,他对我说过的故事,他和他的妻子违背法律规定生下的孩子,若不是被伟大的约瑟夫救下,很有可能被执法的部队带走,我想这些非法所生的孩子的归宿,大概是变成这项大数据实验中的又一个样本。

  从没见这些被带走的孩子在岛上再次出现过,看来实验失败的代价就是这些幼小生命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可究竟是回报率多高的实验,即使是如此低的成功率,也依然没有被研究团队放弃呢?

  不知道为何,我想到了自己在车上回头看到明美睡容时的猜想,关于某个控制潜意识的大胆假设。

  我捂住自己的的头,担心这种突然间的过度用脑会让我的头颅爆炸掉。我狠狠摇晃着我的头想甩开这些过于骇人的想法,不经意间,我抬头看到了天花板,凹面不规则椭圆形状的穹顶上,依旧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据和坐标。一瞬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个实验室的内部空间就是一个模拟的人类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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