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我父亲刚刚去世不久的时候,我的母亲患了疯病走失,那天晚上,我准备偷偷溜出去,在附近的墙上用24小时内可以留下痕迹的笔写寻人启事。我每天写一遍,这样附近的居民就每天都能看到,那时我还没有被青年帮追杀。父亲的葬礼还结束没有多久,老史密斯先生每天都在感慨他是个多么尽职尽责的人,邻居们在路上见到我也总是拍拍我的肩膀。我还曾经在早上出门时,看到家里的门口放着一些食物,压缩饼干做的货币,和用鬼影草扎成的花束,我猜这大概是青年帮的成员为了感谢父亲又不给我惹麻烦,偷偷放在门口的。我一边暗暗责备父亲多管闲事,一边为有这样德高望重的父亲而感到骄傲。我正准备出门,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来,我急忙穿上外套走到院子里,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趴在门上,我一开门,女孩刚好倒在我的身上。
“快救救我,我的肚子里好像有个沼气池,马上就要bong!的一下炸开了。”尽管天很寒冷,女孩满脸汗水,急促地呼吸着。我把女孩扶到病床上,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舌头和像气球一样的小腹,确认她是食物中毒,然后去抽屉里找注射器,我一边翻找一边问她:“你的城市内环居民证件给我登记一下。”“我……”女孩红着脸,急促地喘息着:“我出来的太匆忙了,忘记带了,你行行好先帮我打一针,我回家带给你。”女孩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话,又捂着肚子叫起来。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翻找注射器,假装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破绽。我帮她打完了针,看着她脸上的痛苦逐渐减轻,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歪在病床上睡着。她睡觉的样子像刚出生的婴儿,嘴角不断抽动,露出一种天然的笑容。又一阵子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女孩从睡梦中惊醒,紧张地坐起来,光着脚跳下床,匆忙躲在窗帘后面。“你在干嘛?”我明知故问。“嘘,我在假装我不在这里”女孩的眼睛圆鼓鼓的,警觉地左右看了看。“你为什么要假装不在这里?”我饶有兴趣,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哎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人权分界线内环的城市居民,但是我离分界线很近,最近不是有风声说人权分界线明年就会向外拓宽五百米吗?说不定我明年就划归到内环了,在我的身份变成内环居民之前……我最好还是先不要被别人看见我在医院”。
我点点头,像是收网成功抓获小骗子之后志得意满的警察,抬手把窗帘拉好,女孩转动着身体,用窗帘把自己缠绕地严严实实。“不要这样,你把自己裹得越紧,身体的轮廓就越清晰”。“那我怎么办?”窗帘后传来求助声。“放松点,假装你自己就是一个人行标本而已”。
“才不要呢!”女孩娇嗔的声音传来:“标本好丑,我想象自己是一根蜡烛好了”。
我忍住笑意,走到院子里打开门,史密斯先生的司机站在门口,看到他,我迅速想到了父亲死亡的系列疑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医生儿子你好,深夜打扰十分抱歉,史密斯先生晚上腹部突然不适,想请您去府上诊断一下。”司机有些歉意地欠了欠身。
“没关系,只是我还在学习医理的阶段,父亲又已经去世了,怕没有办法胜任治疗史密斯先生的工作,要不您去找位资深的医生看看?”我推脱着,满脑子都是窗帘后面露出的粉嫩脚丫。“没关系的,史密斯先生只信任您一家人,希望您务必不要拒绝。”医生露出恳切的神色,我没有办法,只能回屋子里取出药箱跟他出门。临走之前,我特地向窗帘方向看了一眼,窗帘里隐约露出女孩毛衣的轮廓,史密斯的司机正站在我几步外,我不敢和她说话,匆忙离开了我的小诊所。
老史密斯先生的病也是食物中毒,我为老史密斯药物注射后,又留在他的宅邸观察了很久后续病情,老史密斯对我十分欣赏,认为我是个和父亲一样稳重可靠的小伙子,并且送了我一瓶他珍藏多年的香氛。我道谢离开,急匆匆赶回住处,一把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进院子里的积雪上又反射到我的脸上,明晃晃地令人眩晕,好像我一个人面对着很多个太阳。房间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我看着我的桌子和柜子,猜想女孩离开前,好奇地东翻翻西翻翻的样子。
奇怪的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总是觉得她并没有离开,就躲在我的窗帘后面,好奇地关注着我每天的生活。后来斯巴达告诉我,这是一种特殊的情感,在先人们留下的文学作品中,这被称作“相思”,和我有时候会觉得父亲还在房间里的感觉,是同一类目的情绪。
我享受着相思带给我的微妙体验,时而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时而对着窗外的雪景惆怅,直到几个月之后,我再次见到她。
几个月后的傍晚时分,我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莫名的兴奋涌上我的饿身体,我期待有个无权被医治的女孩再次食物中毒。我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几个八九岁的孩子,一个孩子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医生,我的手指被划伤了,能帮我包扎一下吗?”。我失望不已,却还是把他们带进来,给受伤的孩子包扎手指,孩子突然问了一句:“医生,我不是人权分界线内环的居民,您还愿意帮我包扎吗?”。
我笑了,近些年来,只有内环城市精英公民的后代有权利接受系统的教育,这几个孩子举止自信,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怎么可能不是内环居民?我努力忍住笑,假装并没有看穿他们的谎言,故作严肃地思虑了几秒,有些为难地看着手指受伤的孩子:“这样啊,这可怎么办呢?”。孩子们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我,一个女生小声对着另一个女生耳边嘀咕了几句。我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好吧,看看你们这么可爱,这次我就破例一次,不过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能再来了。”我刚说完,手指受伤的孩子突然兴奋地跳起来:“我就说他一定会帮我的!我赢了我赢了!快交出来交出来。”其他几个孩子每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营养糖,交给手指受伤的小朋友。
这群孩子居然把我当成了他们的赌注,真令人哭笑不得。
孩子们跑出门的时候,我拉住手指受伤的孩子,蹲下身问他,“这个赌局是谁策划的?”“当然是我啊”孩子骄傲地挺起胸膛:“除了我谁会这么勇敢自己割伤自己的手指头?我本来是想用红色颜料假装血迹的,不过怕你看出来,我就赢不了了”。
“你玩的这么大呀,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包扎?如果我把你们赶出去,你不是白白伤了自己什么也没换来吗?”“你一定会帮我的,小路姐姐告诉我的,她和我们说她之前晚上食物中毒快死了,就是这间诊所里好心的医生偷偷治好了她。”
我心里一颤,刚刚放下的期待又在心里氤氲蒸腾了起来。“她是你什么人?现在在哪里?”我问。“她是我们的声乐老师,我们都是史密斯小学的学生,校园离格林尼治广场不远,深蓝色画着许多星星的房子就是我们的教学楼。”我点点头,送走了小朋友,然后专程去了趟史密斯先生的府邸我史密斯先生送我新研发的保健药品。顺便不经意地提出,最近发热类传染病传播速度很快,发病人群以抵抗力较为低下的妇女和儿童为主。建议史密斯先生为其集团名下的小学学生进行定期的身体检查和疫苗注射以防患于未然,史密斯先生欣然答应了我的建议,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如何增加小学的收费又不引起家长们的强烈反对,以便获得更多的收入支持他对人造新能源的研发,就这样,我顺理成章地,再次见到了这个叫小路的姑娘。
我提前用两颗营养糖收买了一个孩子,得知了他们音乐课的上课时间,我拎着我的采血箱,敲开了音乐教室的门,小路正在弹一种键盘乐器(这种乐器据说是根据初代登岛的遗民留下的乐器设计图的结构和发声原理复制过来的),看到我走进来,惊讶地两只手慌乱地在键盘上一按,乐器发出一声突兀的声响,音乐戛然而止。
我假装不记得她,自顾自地给孩子们抽血,她趴在巨大的乐器后面,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我。我结束采血工作,收起自己的装备,若无其事走出了教室。我在心里打赌,我赌小路会追出来跟我说话。我故意走的很慢,甚至有几秒在原地踏步,教室里静悄悄的,没有弹琴的声音传来,也没有人影走出。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自身的魅力,小路或许是个需要被主动示好的少女,我腼腆又延宕,只会旁敲侧击制造偶遇,实在不是值得被青睐的类型。
我慢吞吞地向外挪动,一直走出了教学楼,走到了学校门口。“喂!”小路的声音传来,我得救一般,险些激动地跳起来,转过身看到她从教学楼跑出来追上了我。“我以为你就只给史密斯一家看病”她说,“不是的,偶尔也会帮不速之客诊断一下”我微笑着说,欣赏她有些羞赧无措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史密斯一家的医生的?”我问。“我爸爸见过您,我爸爸之前是史密斯家里的厨师,去年不知道生了什么奇怪的病,突然间双目失明,在他失明的前一天夜里,他说他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东西。”小路的神情神秘起来:“后来我才听说,父亲失明的前一天,史密斯伯伯家的医生发生了车祸意外身亡,我想我可能知道了父亲说的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安静地听着小路的分析,她的揣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史密斯先生因为父亲私下结交青年帮成员想要除掉父亲,这一幕刚好被小路的父亲看到的话,以史密斯先生一直以来滴水不漏的缜密心思和严谨性格,的确很有可能用这种方式加害小路的父亲。
“所以你就给史密斯先生的饭菜里下了毒?”我追问,她眨眨眼,眼神有些逃避地左右看着,“你为什么说,是我给史密斯先生下了毒?”“你的父亲是史密斯先生的厨师,最近我并没有听说史密斯家族有新的厨师进来,说明你的父亲虽然失明,但依旧在给史密斯先生服务。他双目失明,不可能把下毒的剂量控制得如此精准,这应该是你的手笔吧?”我得意地笑了笑:“而且,你来找我求助的那天晚上中的毒,和史密斯先生那天半夜中的毒,是一种食物中毒的类型,怎么可能这么巧?”。
小路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似乎对我的智力感到恐惧,慌乱地遮掩着:“这可都是你猜的,我可没这么说,休息时间快结束了,等下听到钟声响起我就要上课了,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向教学楼里跑去。我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再次质疑起自己来,是我过分卖弄了我的头脑,反而让她感到威胁吗?
我只是想通过秘密加强和她的联系,她知道我未经允许给人权分界线外的病人医治,我了解她的小把戏,我以为这样我们的关系就捆绑的更加紧密。
“喂!医生!”小路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下午五点放学,你要不要来接我回家?”。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的阳光,比我一生中的任何一天都明媚温暖。
六个小时后,在史密斯小学的操场上,小路承认了她对史密斯一家食物中做的手脚。
“的确是我做的没错啦,但是我并没有下毒,要找到毒药对我们来说太难了也很容易被发现。我的父亲曾经和我说过,有几种农作物不能一起食用,否则的话会产生人体难以消化代谢的成分,损伤身体的器官功能,久而久之就会造成人体的衰竭。”我点点头,以小路一家的身份来看,她确实弄不到毒药,而且史密斯先生中毒的情况并不严重,符合小路对我说的情况。“可有一件事情我不太明白”我问:“你为父亲报仇,给史密斯先生下毒我能够理解,但是你自己怎么会食物中毒倒在我的医院门口?”。
“其实有两个原因”小路说:“当天我给史密斯先生准备好晚餐之后,故意自己先吃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为什么?”我睁大了双眼。“因为我要先在自己身上测试一遍,确定这顿晚餐到底可以让史密斯先生病到什么程度,我听我的父亲说过,食物的相生相克非常的微妙,如果拿捏不好,很有可能直接送命的,我确实恨他伤害了我的父亲,但是我害怕他死了,如果他死了,警察很有可能会查到是我们的原因,我一定会被处死,我的父亲也会被我牵连性命不保,即使警察没有查到,以史密斯一家的性格,也一定会怀疑我们,我的父亲可能会因此失业,我们家失去了收入来源,以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小路似乎想象到了父亲失业之后的生活,有些恐惧地摇了摇头:“所以我想,如果我也食物中毒的话,就算史密斯一家怀疑我的父亲,看到我的样子也会觉得父亲只是无心之失,不是真的下毒害他,毕竟谁会把明知有毒的东西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吃呢?”。
我不得不感慨小路的聪慧和缜密,大概是因为过于欣赏和体谅她,我对她伤害自己的行为更加的不能接受。“这样啊,那你提前测试一下是没错啦,可是你也不能让自己的病情严重到这个样子,如果当天晚上我没有给你开门,你很有可能就倒在雪地里被冻死了”我像个老父亲一样,责备面前的女孩子自作聪明,完全忘了她其实只比我小两三岁,“不是这样的,如果我只是因为测试和史密斯先生吃了同样饭量的食物,其实是不会这么严重的,那天出了一些意外状况,史密斯先生的司机来取餐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紧张所以露出了一些破绽,他就始终盯着我看,我为了不让自己露馅,努力东拉西扯不看他。还不容易他准备离开了,却突然又折了回来,把饭盒打开对我说,史密斯先生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这么多的食物,又觉得这些食材都是仅有的土地上种植出的为数不多的上等天然植物,富含很多种营养成分,浪费掉很可惜。然后招呼我说,小姑娘,要不你拿个碗来吃一些吧,你正是发育的时候,应该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我轻轻皱起眉头,在小路的描述中,我能想象到史密斯先生的司机紫外射线一样的眼神,因为这眼神总能在我每次出入史密斯家宅邸的时候,把我从头到脚扫射一遍,我必须强迫自己忘记我父亲的事情,才能在每一次的紫外线扫射里,不让他们扫描出我温驯的外表下暗流汹涌的恨意。“所以你就又吃掉了一份?”“是,我在管家的眼皮底下,不敢迟疑,假装我很惊喜地又吃掉了一份,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在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吃到人造肉和人工合成的维生素的时候,史密斯先生是多么的慷慨大度,让我享受到了生活在人权分界线以里的内城区的精英居民才有的特殊待遇,他一直看着我吃下最后一口,这才放心地离开,他刚走不久我的胃就开始痉挛起来,我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我的父亲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但是他失明了,根本看不到我痛苦的样子。我觉得这样也好,否则他一定会担心的。我忍着疼痛跟父亲说,我要出门找一个朋友,然后跑了出来,跑到你的医院门口。真的非常感谢你,你不仅救了我,也让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你可以救的了我的话,就说明你一定可以救得活史密斯,我的恶作剧就不会惹出太大的麻烦。”小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抬起头看着我:“你怎么哭了?”。
在我毫无觉察的时候,小路伸出一只手指,从我的眼角处摘下了一颗泪珠,迅速放进嘴里,“我爸爸说,人的眼泪也是有丰富营养的,人身体中最宝贵的精华,都藏在眼睛里”。我被小路的话逗笑,用手背擦了下眼睛,然后学着她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背。“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结束了吗?”“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了,我会接着报复的,只不过不会这么立竿见影,以后的效果需要长期的慢性积累,不过其实也很难说,我很担心他经过这次的食物中毒之后,会失去对我和我父亲的信任,即使不处置我们,他可能也会找新的厨师,这样我的复仇计划就没有办法继续实行了,不过,只要史密斯还有一天能吃到我做的饭,我就一天不会放弃我的计划。”小路握紧了拳头,眼里流露出孩童一般,幼稚又坚定的恨意。
“长远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计划暂时不会夭折的。”我说。“你怎么知道?”小路歪着头问我,像极了班上刚满六岁的小朋友。
“因为史密斯先生至今都不知道,他那天晚上的急性腹痛是因为食物中毒。那天从你一进门,我就觉得奇怪,现在这个社会,大部分只居民只吃得到人造食品,人造食品经过多重的加工处理,是没有危险的,只有天然食物才会拥有本身相克的属性。你跟我说,你并不是住在城市分界线内环里,没有看医生的权利,但是你的中毒特征明显是天然食物中毒,住在内城区外的居民能够吃到天然食物,本身就是一件蹊跷的事情。那天晚上我去到史密斯先生家,看到他的中毒症状和你一模一样,想到史密斯的管家来敲门时你紧张的反应,我就开始怀疑你们之间应该有关系。的确,一个没有资格去诊所就诊的人会紧张,可是为什么你会条件反射地认为自己需要躲起来而不是伪装成有资格就诊的人呢?说明你在敲门声响起的一刻就知道,来的人极大可能不是来就诊的普通市民,要么是来调查你身份的警察,要么就一定是认识你的人。你害怕史密斯家的司机,说明你心里有鬼。
所以我并没有告诉史密斯先生他是食物中毒,我跟他说,这是因为他长期伏案研究,缺乏足够的运动导致胃肠梗阻所致的疾病,和饮食没有直接关系。”小路愣了几秒,突然紧张地抬头问我:“那如果史密斯又找了其他的医生问诊,不就知道我们一起欺骗了他吗?”“应该不会的,史密斯先生的性格一向谨慎多疑,除了接触多年的人之外,很少信任其他人,而且那天我在史密斯先生的府邸,已经帮他缓解了疼痛解除了危险,他对我的医疗水平很满意。出于任何情况考虑,他都没有必要再去找一位医生复诊”。听我说完,小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笑着,脸红的像天边的夕阳。:“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准备明天的课程了。你也要回诊所了吧,不然万一有像我一样不小心吃错东西的人去找你怎么办?”。听到小路的话,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要走了”,说完,我转身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看见小路还在原地目送我离开。“有空可以去府上拜访一下你父亲吗?”我问:“我刚好最近在做关于恢复视力的系列研究”。“真的吗!太好啦!”小路开心地跳起来,我担心她这样手舞足蹈会甩掉镶在她身体轮廓旁的一圈金色的阳光,挥手与她道别。快走到校园门口的时候,小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她从我身后一把抱住了我:“谢谢你医生,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我愣了几秒,身体像被涂上一层石膏一般凝固僵硬,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我反应过来转过身,小路已经跑进了教学楼回到音乐教室。傍晚的校园里很安静,我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听着教室里,悠扬的琴声传来,我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超出正常频率的心跳声,怀疑拥抱自己的小路,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也对我下了某种不需要服用就能致命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