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果你呼唤我的名字
查无此尘2021-08-25 08:595,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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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厌连打了三个喷嚏。

  他没太在意,觉得大概是被土腥味弄得鼻子痒痒,接着刨地。他虽不是这山的山主,但这山中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闻一闻就能知道。很快他就锁定了一棵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树,往树根下刨了起来。

  任厌刨到快半人高的深坑,终于刨到了根底,拎起了一根胖萝卜似的黑色果实,一身泥一头土地从坑里出来,然后认认真真把坑填上了。

  已是日上三竿,又累又饿,本想着干脆以原形奔回学院,又担心撞上秦日月那老头子,要念叨他不守规矩,更烦,只好晃晃悠悠地往书院走。

  他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个男人也晃晃悠悠地往半山腰上走。任厌觉得这人眼熟,哪里见过,想了想,好像是那个差点被小鬼弄死的人类男子,医馆里的医者。

  他在一棵桂树下驻足,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被摩挲得有些破旧的荷包,自言自语,感怀伤情。

  任厌只觉得他既吵闹,又挡路,正打算不理会他直接往书院走,却听到空中似乎传来了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任厌抬头看去,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正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住整片天空。那声因为距离太远而几乎微不可闻的呼救就是从“乌云”中传来。

  任厌催出耳朵,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听,那微小的声音乍然如雷声般在他脑海中爆开——“任厌!救命啊!!!”

  任厌猛地睁眼望去,哪是乌云,分明是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山野妖异,在追着最前方的一小团黑雾,仿佛一只巨兽紧咬着它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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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小果咬紧牙关,崩溃地抱着自己的肚子,她眼下被刘晓月化身的黑雾护在里头,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她们身处险境。

  长廊上骤然生变,刘晓月当机立断,拉起她和林倩云直冲向书院的方向,并叮嘱她:“小果,呼救,叫山主来救我们。你喊他,他一定能听见你。”

  刘晓月说了那一句之后就再也没出声,只是有几次突然加速,让韶小果更加头晕目眩,想来也是没有余力了。

  林倩云注意着外面的动向,远远地看到山上的人影,心里也松了口气:“小果,我好像看到任厌了,你还有力气吗?”

  韶小果喊了两声就没力气了,艰难地摇了摇头。

  “小果,我尽力了。”

  耳边突然传来刘晓月的声音,黑雾逐渐散去,韶小果的眼前变得明亮起来——她正以极快的速度从高空中往下掉。

  失重感掌控了身体,她却突然不害怕了,意识好像回到了她初初来到世上的那一日,她甚至能睁开眼睛,烈日灼人,金光万里。

  而树下,有人在等她。

  “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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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阳这几年从没来过这里。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在包裹着他的复杂情绪里,有不舍、痛苦、悲愤、伤感……还有愧疚。

  桂树还是那棵桂树,但来的人,只剩下他了。

  他在树下坐了一会儿,看看树,又看看远方。

  “我来得太晚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冥冥中的什么对话。“我前些天梦见你了,你走后我还是第一次梦见你。你恨我负心,想带我一起走。那个梦太真实了,醒来的时候,我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孟阳回想起梦里的细节,还脊背发凉:“说来可笑,我一直以为我是愿意陪你一起的,我敢和你一起走。可你真来接我的时候,我怕了,我那一刻没有别的想法,就只是不想死。你说,我是不是活成了个笑话?”

  孟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荷包挂在了树枝上:“我要走了,北上去师父的医馆帮衬,不再回来了。”

  孟阳看向头顶的太阳,被日光晒得眯起了眼。

  “原谅我不敢在月升时来见你。清风晓月……咱们……”来生再见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一个金橘色背毛的庞然大物甩着两条尾巴蹿了过来,吓得他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那妖兽却对他视若无睹,三两下上了桂树,猛蹬了一下树顶,向天际跃去。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这才发现天边似有乌云正往此处袭来,那妖兽竟像是要往乌云扑去的。

  不,不是乌云——乌云里,掉下了一个女子!?

  妖兽用尾巴缠住了女子,让她落在了自己的背上,落地之际,妖兽化作了人身,怀抱着女子轻轻地站在了树下。

  妖怪?神仙?

  孟阳眼见着那金瞳的男人抱着女子走向了自己,他想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

  任厌站在孟阳面前,皱着眉看他:“哎,你会接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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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应该还有月余,胎体才能长好,但韶小果却提前了这么长的时间。或许还是由于她的体质特殊吧……但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

  任厌把韶小果放在树下,看了眼不远处想要夺取胎体的妖鬼大军,一个头两个大。那些妖怪畏惧任厌的威势,不敢贸然上前,但也已逐渐将桂树包围。

  “你怎么招惹了这么多小妖小怪?去哪儿干什么了?”

  “玉安寺,上香。”韶小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词。

  “寺庙?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最招哀魂怨鬼了?胆子真够大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敢一个人往外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韶小果痛得抓住任厌的手臂狠狠一捏,任厌顿时五官都扭曲了。“倩云和晓月呢?”

  “在呢在呢!”林倩云拉着刘晓月从林子里跑过来:“晓月完全没力气了,说都靠山主了。小果你怎么样?要生了吗?总不能在这儿生吧?能回书院吗?”

  “恐怕来不及了。”任厌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的耳朵和尾巴都没有收起来,只要听到异动便一尾扫过去,弹飞几只妖兽野鬼。“她的身体受不住再颠簸一次了,而且以你们招来的小鬼的数量,就算我一巴掌轰死十个,清干净之前她也痛死了。”

  “那怎么办?”林倩云急得想哭。

  刘晓月认出了孟阳,想说或许能让他帮忙,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我清怪,他接生。”任厌把孟阳拎起来,拎到韶小果旁边:“时间紧急,我就讲一次,她肚子里这个胎体很特别,没有三魂七魄,用你们人类正常的办法是生不出来的,得将肚皮切开。”

  “切开!?”韶小果和孟阳异口同声地惨叫起来。

  “对,但也不用切很大,脐下切一指长的口子就行,”任厌指了指林倩云:“到时候你就往里钻。”

  “往里钻?怎么钻?”林倩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这个胎体没有灵魂,你没有肉体,自会相互吸引,本能会告诉你怎么钻。”任厌接着对孟阳说:“胎体会从母体内出来,你接着点就行。这之后伤口会自然愈合,母体会恢复到受损前的样子,就用不着你了。懂了吗?你给她切开就行。”

  “不不不不不不!这怎么行!”孟阳几乎要把头摇出虚影来。“我我我不不不不不不行。”

  “你不是医者吗?”

  “但我从未、从未医治过妇人,我、我……”

  “你们人类怎么一个个都这般没用。”

  “你、你、你们这才是莫名其妙……老天爷我是又在做梦吗让我醒醒吧……”

  “行了吵死了!”韶小果本来就疼得钻心,又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闹,实在受不下去。

  “我自己来!刀呢?刀给我!”

  韶小果成功让周围安静了下来。孟阳惊掉了下巴,林倩云泫然欲泣地看着她,任厌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出了声。

  韶小果白了他一眼。

  任厌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匕首递给她:“还是你最厉害。”

  韶小果背靠着树,努力地坐起来了一点:“我信你。”

  “那是自然。”任厌说着又扫开了两个小怪:“我在,谁都不能碰你一下。”

  任厌说罢主动冲入妖怪兽影之中,当真是一拳七八个,一脚五六只,还心情颇好地大笑了几声。

  韶小果头上一层汗,嘴唇也没了血色,她把匕首从鞘中拔出来,把匕首鞘扔到一边,双手握住刀柄,全神贯注,却仍控制不住地手抖。

  “这样怎么行……”孟阳忍不住出言劝阻,却只看到韶小果格外冷静的眼神。

  “若是帮不上忙,至少闭上嘴。”

  孟阳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或者说,是被她的勇气激出了一股子不甘。

  孟阳握住了她的手,帮着她干净利落地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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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疼了,怎么能这样疼?

  韶小果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那一瞬间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她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痛的吗?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记得了?

  太阳的光芒远远地远远地照射过来,她好像随着那日光飘向了时光的彼端,那里也有一棵树,比这一棵桂树更大、更高、更古老的树,树上只结着一个果子,树下有一只异兽懒洋洋地趴着睡觉。

  好像是久远到几千、几万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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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阳觉得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奇异的事情,都在这一天。

  一刀下去,并没有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光,金色的光,眼前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进入了那道光芒之中。

  自韶小果的腹中,浮出一个小小的人形幼胎,幼胎本是蜷缩着的样子,只一会儿,就变得如同出生两三个月大的婴孩。

  只见婴孩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随即“哇”地大哭出声。哭声起后,光芒渐消,孟阳连忙扯掉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将婴孩包裹起来,抱在怀中,轻轻拍打哄睡,婴孩咬着手指慢慢睡去了。

  见胎体有了灵魂宿主,那些孤魂野鬼小妖小怪们也失望离去,渐渐散开。

  任厌走到韶小果身边,从怀里掏出那个黑色的果子递给她:“饿不饿?吃一口?”

  韶小果正没力气呢,也不推拒,接过来就啃,啃了两口才想起来自己肚子上的口子,低头看了一眼,小腹平坦,疼痛全消,只剩脐下一道淡淡的浅色疤痕,似乎在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大梦一场。

  韶小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想这一遭总算过去了。

  “谢谢你,孟大夫。”

  任厌蹲在她旁边:“那些玩意儿可都是我打跑的,你谢他不谢我。”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孟阳把手里的襁褓递给韶小果,自己身子一歪头一栽,“咣”地倒了下去。林晓月吓了一跳,上前关心。

  “他这是怎么了?”

  任厌摸了摸他的脉搏:“没事,大概是晕过去了。”

  “这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啊。”韶小果啃完了果子,有了力气,心情也好了许多,看着林晓月关切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孟阳,心里有了想法,冲着任厌招了招手:“哎,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孟阳看得到晓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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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阳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山间清风,星间明月,周围静悄悄的,任厌和邵小果都消失了。

  是梦吗……

  孟阳慢慢爬起身来,却看到自己的衣服料子真的少了一块。

  不是梦?

  “阿阳……少爷。”

  熟悉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孟阳有一瞬间的怔愣,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刘晓月正微笑地看着他。

  素净的小脸,碧绿的衣裙,和她走时没什么不同。

  “你……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孟阳感觉自己有些颤抖,他心想着自己好没出息,定了定神,又冲她笑了笑:“我并不是害怕你。”

  “嗯。”刘晓月走上前去,从树枝上摘下那个荷包,“我是来拿这个,顺便跟你告个别。”她望着他的眼神还是有些不舍,但嘴角是噙着笑的:“我要走了。”

  “你去那里?”孟阳急急地问出口,才惊觉自己问得不对。她已经不是此世之人,还能去哪儿呢?孟阳又急急地想解释:“你别生气,我并不是想赶你走。”

  “你呀你的。少爷,把我的名字忘了?”

  “……当然没有。”那还是他给她取的。

  “那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只有你会那样叫我的,那个名字,我想再听一次。”

  “晓月……晓月……”孟阳上前把她拥入怀中,她的身体是冰冷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孟阳一阵鼻酸,之前下定决心的告别离开,在此时竟都忘在了脑后,只觉得就这样跟着她走了,下辈子还能做一对鸳鸯。“月亮,我跟你走吧,来生我们……”

  刘晓月将手指抵在他的唇间,摇了摇头,从他温暖的怀中抽出身来。

  “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很怪、很累,但是明天你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一切都变得更好了。明天……明天真的很好,你会很幸福的。再见了,阿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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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小果和任厌趴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任厌本是想送韶小果回书院的,但韶小果八卦之魂熊熊燃起,想亲眼见证这故事的结尾。

  无奈,任厌只好跟她一起趴着,怀里还抱着个熟睡中的婴孩。

  随着刘晓月和孟阳的对话,她身上的黑雾也逐渐散去,变成微弱的月白光芒。

  刘晓月站在树下,看着孟阳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她冲着孟阳挥了挥手,孟阳再一抬头,她就不见了。孟阳想着大约是她时间到了,怅然若失地下了山。

  刘晓月走向韶小果和任厌藏身的石头。

  “我知道你们在这儿,不用躲着了。”

  韶小果扯着任厌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我没有坏心思的啊,就是想看看你们最终是怎么个情况,也好等小云醒了跟她说说。”

  “我知道,没事的,我还要谢谢你们,能让我最后体面的跟他告别。”

  “不客气不客气,主要还是靠他。”

  “一点熏华草汁而已,不算什么。”

  刘晓月笑了笑:“我如今心愿已了,想着,也是时候跟鬼差大哥走了,山主,劳烦您替我传话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铃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地响了起来。

  “不用劳烦山主。”

  “我们自己来了。”

  黑白鬼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任厌旁边。

  “山主几日不见。”

  “孩子都生好了。”

  “恭喜山主。”

  “贺喜山主。”

  任厌一手抱着娃,一手举起拳头挥了挥:“你们是想挨揍了吧。”

  黑白鬼差赶紧从他身边飞身撤离,掏出黑白锁链,禁锢住刘晓月的双手。

  “是时候了。”

  “该上路了。”

  刘晓月冲着他们点了个头,准备离开。

  “等等!”韶小果喊住她,“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

  黑白鬼差看了眼任厌的脸色,点了点头。两人退开,韶小果把刘晓月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我记得你初次遇见我的时候,是不是试着夺我的名字,但是没有成功?”

  刘晓月点头道:“嗯,那时听倩云喊到你的名字韶延年,我便以此为媒介夺名,但并没有成功。所以我想这名字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或者说……不是你刻在灵魂中的名字。”

  “我知道了,谢谢。”韶小果又抱了她一下,“走好。”

  “嗯。谢谢你们。”

  另一边,任厌冲着黑白鬼差伸出手:“我尾巴呢?”

  两鬼差无奈地对视一眼,冲着任厌拱手。

  “山主饶命。”

  “山主赎罪。”

  “阎君不愿交还。”

  “让您自己来取。”

  任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让他给本山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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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小果没什么力气,任厌扶着她走在回书院的路上。

  映着月光,韶小果突然心生一阵感慨。

  “你说,他们下辈子会在一起吗?”

  “不会。”

  韶小果扭头瞪他,她那点伤感的情绪都被任厌破坏了。

  “为什么?”

  “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越是执念,越是事与愿违。想得到的都失去了,想保护的都弄没了。”

  任厌的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韶小果点头附和:“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啥意思?”

  “……”韶小果的伤感情绪再次被破坏了。“没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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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韶小果睡了三天才醒,大约是身体太过疲惫,急需睡眠补充回来。

  她睡了三天,也梦了三天,多是些碎片化的画面,有时候是和兄长娘亲撒娇卖乖,也有些独自一人爬树种花的,哪些是记忆,哪些又不是?真实与否,时间顺序,她都分不清了。

  恍然间抓住了一个记忆碎片。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娘亲逗她道:“贱名好养活,不如叫狗蛋,或者狗丫吧,你喜欢哪一个?”

  她都不喜欢,急得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名字多重要,那可是一个人存在这世间最初的证明。怎么能取得这么没有文化呢?

  韶小果就被吓醒了,醒来之后拍拍自己的胸口,还好,她现在不叫狗蛋,或者狗丫。虽然娘亲还是取了一个非常硬气的大名,但她还是最最喜欢这个她一听就觉得属于自己的小名: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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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没有人在,她推门出去,见旭日初升,天朗气清,顿时心情大好,活动活动筋骨,身手矫健地爬到了院内的树上,沐浴着朝阳的光芒……睡起了回笼觉。

  睡醒时似乎到了晌午,太阳升得老高,她也有些饿了。正要下去的时候,却看见任厌也坐在树下,靠着树干睡着了。

  韶小果趴在树枝上,往下丢了两片叶子到他的身上,见他没反应,偷偷地笑。

  “其实你不叫任厌吧……我好像想起来了,又没全想起来。你是不是以前也守护过我?我的名字是你取的吧?你我的过往到底是什么故事?嗯?阿欢?”

  她轻轻地唤他真正的名字:

  “阿欢。”

  那人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几下,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看着她,应了一声:“我在。”

继续阅读:第九章 和学渣妖怪成为了学习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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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想吃我的妖怪成为了恋爱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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