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或许，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到现在我还是在自欺欺人。
齐宴沉默着，不过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朕……」
他还没说完，我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臣定打赢这场战争，守护我大齐的江山。」
我的头磕在地上，用力过大，我的额头一疼。
这个头磕得太响亮了，我还是太实诚了些。
他欲言又止，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场面就这么冷着，最后，还是他先开口：「芊芊，朕希望你活着回来。」
还搁这装深情呢。
我勾起浅浅一抹笑，冷讽地回道：「好。」
出征那日，齐宴为我送行。
而我跪地求他一件事情。
齐宴眸光沉沉，他弯腰，握住我抱拳的手，语气有一丝不舍。
「芊芊，一定是他吗？」
「如果他可以，为什么朕……」
这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哽咽了。
「齐宴，是你先不要我的。」
齐宴的身体一怔，他像是不可置信。
他猛然地松开了手，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的神色，只看到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齐宴，上辈子，我差点死在战场上，你却在宫里与其他女子欢乐。
齐宴，那杯毒酒，是你赐给我的。
先放手的人是你，齐宴。
7
匈奴来犯，我军兵力不足，为了保护后方军队。
我决定以身涉险，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有些结局可能或许不会变。
我被敌方军队围着，脸上都是斩杀敌人的血。
即便如此，我还是尽力与他们厮杀。
敌军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只要把我擒了，这场仗他们也算赢了一半。
可是我知道我的结局不是死在这场战争中，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薛贵会带着军队救我。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他为何会来，但是，我也只能赌一把。
忽而，风沙四起，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
我面上一喜，应该是薛贵来了。
只是，这声音越来越不对劲，上一世，薛贵带的是千军万马，那铁蹄争鸣震得地面都要动一动。
这次，虽有马蹄疾声，但显然不是千军万马。
不是薛贵，还会是谁？
总不能是齐宴吧。
8
「是陈世世子！」
手下一喊，我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转头望去，顺带刺死一个敌军。
风刮起了沙子，模糊了他的脸庞。记忆中的那个人，他束着长发，一脸无所畏惧，意气风发地驾马而来。
他的声音遥遥地从远处传来，直入我的心底。
「师姐，我来也！」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很是尴尬。
这小子，怎么总是这么憨憨的。
不过，有了他的援助，再加上我们两人从小配合的默契，我成功地脱围。
这次，我没有身负重伤。
而我脱围的消息因为战事紧张的缘故也没有传回京城。
军营里，我给陈世上着药，不过也都怪他莽撞。那剑是朝我刺去的，他替我挡什么。
我又不是没打过仗，难道还怕被刺一刀吗？
我原本想骂他几句，可看到他看向我时那炽热的目光。
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狼狗看到了自己的猎物在嘴边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我被他看得羞红了脸，随口扯了句话问他。
陈世微微一愣，随后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我刚回京城就听到师姐非我不嫁的消息，这不急着来看看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吗？」
说着，他竟然还红了脸。
我属实被他说的这番话给吓到了，一下子被口水给呛到了，忍不住咳了起来。
陈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他自然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关怀地问：「芊芊，你没事吧？」
我不禁错愣地看着他，连咳嗽都忘了。
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喊我芊芊。
他喊得芊芊和齐宴不同，齐宴虽然喊得温柔，但更多的是掠夺。
而他口中的芊芊，仿佛就是他的心中至宝，需要呵护对待。
9
我以为这场战事会和上一世很快结束，却没想到这次我会猜错。
敌军像是知道我的作战路线，把各个路线都给封死。
陈世不顾我的阻拦，势必要为我杀出一条血路。
我却骗了他，我不要他死，也不要他为我死。
陈世小我两岁，从我俩拜同一个师父起，他就喊我师姐。
在我的印象里，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可他总是很不乐意。
儿时的陈世奶乎奶气的，总是会反驳我：「我不要当你师弟。」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不想当我师弟，还想当我什么。
那时，我一心扑在齐宴身上，没注意到少年的心思。
直到他翻墙来找我，握着我的手说要带我走时，我才知道他的心意。
原来，他是想当我的夫君啊。
我将敌军领向另一个方向，想到我的生命要在这里终结，就不禁感慨一声。
真是我命由天不由我啊。
整个战场都是混乱的，我浴血厮杀，可我方的人却越来越少。
对方趁我不注意，将我打下马，顺势将箭射向我。
生死一线，我闭上了眼睛，却落入了一个怀抱。
那一刹，我的身体很是僵硬。
因为前一世，我死时，落入的就是这个怀抱。
10
那人嗯哼了一声，应该是被箭射中了。
「师姐，这次，还是我接住了你。」
熟悉的话，熟悉的怀抱，我的喉咙不禁哽咽，眼睛酸酸的，很想哭怎么办。
我睁开眼睛，看到陈世时，非常没有骨气地哭了起来。
「陈世，你就是个傻子！」
他不是因为知道我要嫁他消息才来找我。
我知道，陈世也重生了。
上一世，他知道我在这场战役里身受重伤，所以才带着少数军队如此匆匆赶来救我。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也重生了。
否则，以上一世的性情，我怎么可能突然大肆宣扬地说要嫁给他。
可他竟然什么也不问，我要嫁，他就娶。
不问我什么目的，也不问我是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嫁给他。
陈世却紧紧地抱着我：「芊芊，我永远都在。」
陈世忍着痛，将我扶起来。
就在敌军再次准备射箭时，我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推开了陈世。
我迎接着死亡的来临，可过了很久，那种痛感依旧没有来。
我的目光一转，就看到齐宴站在那里，射杀了那个人。
他来了，我是真的没想到。
历朝皇帝都很少选择御驾亲征，若非不得已，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齐宴这次御驾出征又是为何。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因为太过于侵略，我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好像一切都乱了，明明他是不会来的。
齐宴看着我，陈世也看着我，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怎么这么奇怪呢。
「芊芊。」
「芊芊。」
两种不同的声音传来，我咽了咽口水，慌乱地应了一声：「嗯嗯。」
转身，我就走到了陈世身边，这也代表了我的选择。
忽的一下，齐宴的脸就冷下了，脸色臭到极点。
11
因为齐宴的加入，这场仗打起来就轻松了许多。
陈世的箭伤需要卧病在床几日，而齐宴需要赶回京城处理朝廷之事。
临走前，他问我愿不愿和他走。
我摇了摇头：「我想留下来陪他。」
齐宴的手忽然握紧，他突然向前走了一步，距离的拉近，让我忍不住想要后退，可他却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眼底通红，质问我：
「芊芊，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他没有自称朕，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他，让我想起了齐宴还未当上皇帝时的模样。
那时的齐宴就像现在这样，眼里心里只有我。
可终究皇位胜过我，他的眼里也不再只有我。
我低头，咽下了心里的苦涩。
「齐宴，我知道能如何，我不知道又能如何。」
他握着我的手猛然一紧。
「你是皇上，我是臣子。从你决定登上皇位时，你就应该想到我们会有今天。当你决定选择的皇后不是我时，就应该知道有一日我会嫁于他人。」
齐宴听到我这样说，就有些慌乱了，他扶着我的肩，乞求着我，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芊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再等等我，等我几年，我一定娶你，好不好？」
齐宴眼里的真情不是假的，我看得出来。
可是，齐宴啊，上一辈子，我等了，可换来的是你的一杯毒酒。
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
我推开了他的手，挺直了脊背，却不知为何，酸了鼻，落了泪。
我想，应该是我和他上一辈子的孽缘终归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