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另一边。
张猛带领的步卒,却完全没有去和敌人硬碰硬。
他们一头扎进了主街两侧,那些狭窄、曲折、堆满杂物的巷子里。
他们像幽灵一样,在黑暗中穿行。
三人一组,五人一队。
他们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利用墙角,门板,废弃的货车,作为自己的掩体。
他们手中的武器,是短刀,是手斧,甚至是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块。
一名瓦-剌散兵刚刚砍翻一个对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旁边一个黑漆漆的巷口里,突然伸出三把尖刀。
一把捅|进他的肋下,一把划开他的喉咙,一把刺穿他的后心。
那名瓦剌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拖进了黑暗里。
很快,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了出来。
又有两名瓦剌士兵,背靠着背,警惕地在巷子里搜索。
头顶的屋檐上,突然跳下两个黑影。
黑影手中的短斧,无声无息地劈开了他们的头盔。
这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巷战绞杀。
利用环境,小组协同,快速、致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当代表时间结束的号角吹响时。
高进带着他的骑兵,得意洋洋地回来了。
他们几乎人人带伤,战马也疲惫不堪。
但他们的马鞍上,挂满了血淋淋的人头。
“林远!”
高进翻身下马,将一颗瓦剌百夫长的头颅,重重地扔在林远面前的地上。
“一百一十三颗!”
他高傲地宣布着自己的战绩,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你的人呢?”
他身后的骑兵们,也都挺起了胸膛,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林远。
他们损失了七个人,伤了二十多个。
但他们换来了一百多颗人头。
他们认为,自己赢了。
李虎也从城楼上走了下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林远,这次你玩脱了。
就在这时,张猛也带着他的人,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一百个人,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一个不少。
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几颗人头。
更有甚者,身上还穿上了从瓦剌人尸体上扒下来的皮甲。
张猛走到阵前,将自己身后背着的一个麻袋,扔在了地上。
哗啦啦——
一堆人头,从麻袋里滚了出来。
堆成了一座小山。
高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虎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
所有镇远关的骑兵,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张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林远说。
“将军,巷子太窄,杀得不痛快。”
“就弄了这么点。”
林远看了一眼那堆人头,又看了看高进脚边那孤零零的一颗。
他没有说话。
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抽在高进的脸上。
抽在李虎的脸上。
抽在所有镇远关骑兵的脸上。
“现在。”
林远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还有谁,不服?”
高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他看着自己阵亡的七名弟兄的尸体。
再看看对方毫发无损的阵列。
他输了。
输得比李虎还要彻底。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噗通”一声。
高进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末将……高进。”
“愿听林将军号令!”
他身后,那一百名骑兵,也沉默地翻身下马。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单膝跪下。
“愿听林将军号令!”
声音,从一百人,扩散到两千人。
最后,所有镇远关的骑兵,都低下了头。
林远没有让他们起来。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最前面的高进。
“记住。”
“我需要的是狼,不是狗。”
“喂不熟的狗,杀了便是。”
高进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将自己牢牢锁定。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有半点异心,下一秒,人头就会落地。
“末将……遵命!”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四个字。
李虎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向另一个人宣誓效忠。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这支军队,已经不姓李了。
就在这时,钱峰快步走了过来。
他附在林远耳边,低声汇报。
“将军,都问出来了。”
“瓦剌主帅哈萨尔,带着大概三千残部,连夜向北逃窜,目标是七十里外的黑风口。”
“另外……”
钱峰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关于那块铁牌,有个俘虏说,那是大汗赐给一位‘汉人军师’的信物。那位军师,一个月前进的瓦-剌大营,瓦剌人只知道他姓秦,别的,一概不知。”
汉人军师。
姓秦。
林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条更深的暗流,浮出了水面。
他收回思绪,翻身上马。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
“目标,黑风口!”
“出发!”
两千多骑兵,加上畏孤城的五百步卒精锐,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开始缓缓向城门移动。
李虎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他眼睁睁地看着林远,带着他的兵,即将消失在城门口。
就在此时,王冲突然策马,从城内疾驰而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将军!留守在刘公公府邸外的弟兄来报!”
“就在刚才,他们发现一条密道,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那人一路向南,已经出城了!”
王冲的声音,让李虎的眼神,重新亮起了一丝希望。
南边?
林远要去北边追杀瓦剌人。
南边出了事,他分身乏术,总管不了吧?
这是个机会!
只要林-远一走,他就可以去处理刘公公这条线,抢下这份功劳!
林远勒住马,回头看向王冲。
“一个人?”
“是一个小太监,属下已经派人远远跟着了!”王冲答道。
林远沉默了片刻。
他抬头,看了看北方的天空。
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仿佛那里还握着那块姓“秦”的铁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等着他做决定。
是分兵去追南边的小太监,还是继续执行北上的计划?
“不用管他。”
林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让那只老鼠,去给他的主子报信。”
他调转马头,再也没有回头。
“先去把狼杀了。”
“饿疯了的狼,比躲在洞里的老鼠,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