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图样的帅印
一川烟雨2025-12-10 18:354,786

咚!

巨响从府门传来。

沉重的撞击让廊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张猛的脸色变得难看。

“将军,他们人很多,这门撑不了多久。”

林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片病态的灰白天空。

“门,本来就不是用来撑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

“是用来开的。”

咚!咚!

撞击声更加密集,每一次都像砸在人的心口。

府门上坚固的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将军!”

张猛焦急地催促。

林远终于转过身。

“都准备好了?”

“按您的吩咐,府里能找到的酒和油,都堆在前院了。”

张猛回答,声音里带着困惑。

府门外传来瓦剌人嚣张的呼喝。

“里面的明狗听着!给爷爷把门打开!”

“城破了!你们的将军都死球了!早点投降,还能留个全尸!”

一个粗野的声音狂笑着。

“听说这是周大将军的府邸?里面的金子和女人,肯定不少!兄弟们,加把劲!”

“轰——!”

一声巨响。

厚重的府门被硬生生撞开,碎木四溅。

数十名瓦剌骑兵兴奋地嚎叫着,挥舞弯刀,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

他们以为自己冲进了一座堆满金银的宝库。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空旷而死寂的庭院。

庭院里,堆满了倾倒的酒坛和油罐。

浓烈的酒气和油味,在空气中弥漫。

冲在最前面的瓦剌骑兵勒住马,脸上的贪婪变成了疑惑。

“怎么回事?人呢?”

就在这时。

一支火箭,拖着微弱的火光,从书房二楼的窗户里,悄无声息地射|了出来。

它划过一道低平的弧线。

噗的一声,扎进一个倾倒的油桶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瞬间的死寂。

然后,火苗窜起。

像一条苏醒的毒蛇,猛地舔过地面上流淌的油和酒。

轰!

整个前院,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蓝紫色的酒焰和橙黄色的油焰交织在一起,冲天而起。

火焰吞噬了空气,发出恐怖的咆哮。

冲进来的数十名瓦剌骑兵,连人带马,瞬间被烈焰包裹。

“啊——!”

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了火焰的轰鸣。

战马在火中悲鸣,翻滚,将背上的骑士甩进更深的火海。

人的皮肤、毛发、甲胄,都在高温下扭曲、焦黑。

空气里,瞬间充满了烤肉的焦臭味。

外面的瓦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看着那道由府门构成的火焰地狱,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里面挣扎,哀嚎,变成一个个燃烧的火炬。

刚才那个狂笑的百夫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一座宝库。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燃烧的坟墓。

书房里。

张猛和几名亲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那片火海。

那惨烈的景象,让这些见惯了生死的悍卒,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走。”

林远的声音,将他们从震惊中拉回。

他已经站在了那面墙壁前,黑洞洞的密道入口像巨兽的嘴。

“将军……我们……”

张猛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喃喃道。

“一把火烧了将军府……这动静太大了。”

“不大,怎么让全城的人都看到?”

林远走入黑暗。

“一座燃烧的将军府,比一百份将令,更能告诉所有人。”

“周谦,完了。”

亲兵们不再言语,迅速跟上。

福伯带着那十几个家丁丫鬟,正缩在密道口,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林远,眼神像在看一个魔鬼。

“都进去。”

林远没有理会他们的恐惧。

“想活命,就跟上。”

福伯最先反应过来,推搡着身边的人,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密道。

张猛殿后,在进入密道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那座曾经代表着畏孤城最高权力的府邸,正在烈焰中分崩离析。

他拉动机关。

石墙缓缓合拢,将火光、惨叫和浓烟,彻底隔绝在外面。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与死寂。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潮湿,带着泥土和霉味。

亲兵们点燃了火把,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周围几步的距离。

脚下是湿滑的石阶,一路向下延伸。

“福伯。”

林远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响起。

福伯一个哆嗦,连忙躬身。

“军爷……老奴在。”

“这条密道,周谦多久没用过了?”

福-伯想了想,答道。

“有七八年了。是当年将军为了以防万一修建的,说能直通城外北边的大营。”

“后来北边的大营废弃,这条道也就没人走了。”

林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一行人沉默地前进。

只有脚步声和水滴声在回响。

那些家丁丫鬟,被恐惧攫住,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带路的亲兵突然停下。

“将军,前面有声音。”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林远示意众人熄灭火把。

黑暗中,一阵微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在刮擦着墙壁。

“沙……沙沙……”

还夹杂着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张猛握紧了刀,护在林远身前。

“什么东西?”

林远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侧耳倾听。

那声音很虚弱,但充满了某种不甘的力道。

不像是野兽。

更像是……人。

“过去看看。”

林远压低声音。

两名亲兵点点头,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片刻之后,其中一人返回。

“将军,前面……有个人。”

“被锁在墙上。”

被锁在墙上?

林远眉头一挑。

周谦的密道里,竟然还关着人?

他重新点燃火把,走了过去。

在通道的一个拐角处,墙壁向内凹陷,形成一个简陋的囚室。

一个人,正被两条粗大的铁链锁住琵琶骨,吊在墙上。

他衣衫褴褛,头发像一团乱草,遮住了脸。

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抬起头。

火光下,露出一张满是污垢和血痕的脸。

他的嘴唇干裂,眼神却异常明亮,像两簇燃烧的鬼火。

“周谦……你这个狗贼……”

他看到火光,以为是周谦的人来了,声音沙哑地咒骂着。

“有种……就杀了我……”

张猛看清那人身上破烂的衣服,脸色一变。

“飞鱼服?”

那人身上穿的,虽然破烂不堪,但依稀能辨认出,是锦衣卫的制式飞鱼服。

福伯也看清了那人的脸,发出一声低呼。

“你是……刘公公身边的那个……”

他想起来了。

大概半个月前,周谦曾秘密抓捕了一个人,就关在府里。

当时只说是瓦剌的奸细,没想到竟是监军的人。

林远走上前,用火把照亮了那人的脸。

“锦衣卫的人,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那人看到林远,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个年轻人,气度沉稳,不像周谦手下那些粗鄙的兵痞。

“你们是什么人?”

他反问道。

“我们是烧了周谦府邸,要了他狗命的人。”

林远淡淡地说道。

那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远。

“将军府……是你们烧的?”

“外面那些瓦-剌人,也是你们引来的?”

“看来你虽然被关着,但耳朵还不聋。”

林远没有否认。

那人死死地盯着林远,胸膛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他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

“哈哈……哈哈哈……”

“好!烧得好!”

“周谦……你也有今天!”

他笑得牵动了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林远问。

“锦衣卫百户,钱峰。”

钱峰喘息着答道。

“奉刘公公之命,调查周谦私通瓦剌,倒卖军械一案。”

“没想到,被他察觉,走漏了风声,被他擒下。”

私通瓦剌?

林远心中一动。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

“刘公公知道你被抓了吗?”

钱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失踪之后,公公肯定会派人寻找。”

“但他想不到,周谦敢把我关在他的府邸密道里。”

“这么说,你手里有周谦的罪证?”

“罪证在我入府之前,已经送出去了。”

钱峰看着林远。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救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怀疑。

“我不是想救你。”

林远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

钱峰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

对方烧了将军府,搅动了全城风云,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钱峰问。

“很简单。”

林远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把你知道的,关于周谦和刘公公的一切,都告诉我。”

“第二,活下去,回到刘公公身边,做我的眼睛。”

钱峰的瞳孔再次收缩。

做他的眼睛?

这个人,竟然想把手,伸进锦衣卫里。

好大的胆子!

“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没有选择。”

林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可以不信,然后继续被锁在这里。”

“等外面的瓦剌人走了,周谦的残部回来,或者刘公公的人找到这里。”

“你猜,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是死的,还是活的?”

钱峰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知道,林远说的是实话。

他现在就是一颗弃子,谁找到他,都可能为了封口而杀了他。

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还需要他发挥一点作用。

“你……能带我出去?”

钱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能带你进来,自然能带你出去。”

钱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怀疑和警惕,已经变成了决绝。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林远笑了。

他回头对张猛说。

“把锁链砍断。”

张猛应了一声,举起腰刀,运足力气,狠狠劈在锁链上。

“当!”

火星四溅。

锁链应声而断。

钱峰的身体软软地滑了下来,被两名亲兵扶住。

他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肩膀,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他看向林远,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周谦的兵符和帅印,不在他自己身上。”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张猛等人心头一震。

“他生性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刘公公。”

“他把帅印藏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室里,但兵符,他分成了三块。”

“一块在他心腹副将王冲手里,负责调动城防军。”

“一块在后营统领李淦手里,负责掌管辎重和守备营。”

“最后一块,在他自己身上,用以号令亲兵。”

“只有三块兵符和帅印合一,才能调动畏孤城全部兵马。”

林远静静地听着。

这与他从福伯那里得到的情报,既有吻合,又有出入。

看来那个老管家,也并非完全知情。

“刘公公呢?”林远问。

“刘公公这次来,名为监军,实为夺权。”

钱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带来了三百飞鱼服,还暗中联络了城中对周谦不满的几个将领。”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我找到周谦的确凿罪证,就立刻发难,接管兵权。”

“没想到,被你们全盘打乱了。”

“现在,他和周谦被困在钟鼓楼,自身难保。”

钱峰看向林远。

“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林远没有直接回答。

他给钱峰递过去一个水囊和一个馒头。

“先填饱肚子。”

“待会儿,还有一场大戏要看。”

钱峰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林远。

这个年轻人,比他见过的周谦和刘公公,都要可怕。

那两个人,要的是权,是利。

而这个年轻人,他似乎什么都不要。

他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棋手,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搅乱棋局的乐趣。

队伍继续前进。

福伯在前面带路,脸色却越来越疑惑。

“军爷……不对啊。”

他停下脚步,看着前方。

“按理说,这里应该有个向上的岔路,通往城外的河堤。”

“可……可这里只有一条路。”

前方的通道,依旧是平直的,没有丝毫向上的趋势。

林远用火把照了照墙壁。

石壁是新砌的。

很明显,原有的岔路,被人为地堵死了。

而这条新的通道,通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周谦,比所有人想的都更狡猾。

他连自己最信任的老管家,都骗了。

“继续走。”

林远的声音,依旧沉稳。

既然周谦费了这么大功夫修一条新的密道,那它的出口,一定比城外更重要,也更安全。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

不是火把的光。

是天光。

一个覆盖着铁栅栏的洞口,出现在通道顶端。

微弱的晨光和嘈杂的人声,从上面传了下来。

“……他娘的,到底是谁下的令?”

“管他谁下的令,有帅印就是将军的命令!”

“可将军不是被困在钟鼓楼了吗?”

“别废话了!老子不想被瓦剌人砍了脑袋!到校场集结,总比当个没头苍蝇强!”

嘈杂的议论声,清晰地传了下来。

校场?

张猛和钱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个密道的出口,竟然在东城校场!

就是林远命令部队集结的地方!

林远抬头,看着那片铁栅栏。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周谦,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礼。

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掌控那群溃兵。

现在看来,连亮相的方式,周谦都替他安排好了。

他对着张猛,做了一个手势。

张猛会意,深吸一口气,运足了丹田气。

他朝着上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虎吼。

“肃静!”

吼声如平地惊雷,通过洞口传了出去。

校场上嘈杂的人声,瞬间为之一静。

数千名刚刚聚集起来,人心惶惶的溃兵,全都愕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看上去像是枯井的洞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只手,从那黑洞洞的井口里,伸了出来,搭在了井沿上。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身影,缓缓地,从井下“升”了上来。

他站在井沿上,身姿笔挺。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他年轻而平静的脸。

他的目光,扫过校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最后,他举起了手中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由和田玉雕琢而成,刻着猛虎图样的帅印。

在晨光下,温润生辉。

“从现在起。”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这支军队,我接管了。”

继续阅读:第四百零五章 凭什么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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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边陲小兵,一路砍成杀神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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