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殿下,该您上座了
一川烟雨2025-12-16 19:153,894

营帐内,火盆里的木炭发出“毕剥”的轻响。

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声音。

死寂。

一封信,像一块万载寒冰,冻结了帐内所有的时间和空气。

赵衡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手指却感觉有千钧之重。

他的手在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极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

“晋阳为界,南北分治……”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行字又念了一遍,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朽木。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进他的骨髓。

他看到了尸横遍野,看到了国土沦丧。

他看到了异族的铁蹄,在他赵氏的江山上肆意践踏。

他看到了他的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在金銮殿上,被一个姓陈的权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国贼!

这已经不是权臣,不是奸佞。

这是国贼!

“呵……”赵衡忽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冰冷和悲凉。

“呵呵……哈哈哈哈!”

他仰起头,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霍启和张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都下意识地向前一步。

“殿下!”

赵衡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低头,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少年青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两团燃烧的、足以焚尽一切的火焰。

“噗!”

他手中的信纸,被瞬间捏成了一团齑粉。

“传孤的命令。”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个清朗的少年音。

它变得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淬炼而出的,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从即刻起,讨贼军,更名靖难军。”

“孤,赵衡,以大周储君之名,在此立誓。”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直指北方。

“不诛国贼陈易,誓不还朝!”

“不复河山一统,誓不为人!”

掷地有声。

字字泣血。

霍启身体剧震,他看着眼前的太子,仿佛看到了太|祖皇帝当年起兵时的影子。

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羽林卫,愿为殿下效死!”

张猛愣了一下,随即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将手中的环首刀重重往地上一插。

“俺也一样!杀他娘的国贼!”

钱峰和石温也跪了下去。

营帐内,只有林远还站着。

他看着那个在烈火中完成蜕变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屠龙,必先有屠龙之志。

赵衡,终于找到了他的“志”。

“殿下。”林远开口,打破了这肃杀的气氛。

“志向可嘉,但我们现在,连龙的鳞片都摸不到。”

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当务之急,还是飞狐口。”

赵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他重新坐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地图上。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他看的是一场复仇的棋局。

那么现在,他看的,是整个天下的江山。

“林将军,你的意思是,用这封信,去策反吴承嗣?”赵衡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一种可怕的冷静。

“没错。”林远点头,“之前,我们只有他和陈家的私怨作为筹码,胜算不过五成。”

“但现在,”林远拿起那封信的残骸,“我们有了大义。”

“吴承嗣再恨陈家,他也是大周的将军。勾结外族,分裂国土,这是任何一个还有血性的军人都无法容忍的底线。”

“这封信,就是压垮他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的稻草。”

“好!”赵衡一拍桌子,“派谁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已经瘫软如泥,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商人,石温身上。

石温“嗷”的一声,差点昏过去。

“殿下!将军!饶命啊!小人……小人真的不行啊!”

他抱着林远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

“让小人去飞狐口,跟让一只鸡去给老虎送信有什么区别?吴将军他……他会把小人生吞活剥了的!”

“废物!”张猛不屑地骂了一句。

林远皱了皱眉,正要说话。

“我去。”

一个坚定的声音,从主座上传来。

营帐内,瞬间再次安静。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衡。

“殿下,万万不可!”霍启第一个跳了起来,脸色惨白。

“您是万金之躯,是我们的主心骨!岂能亲身犯险!”

“是啊殿下!”张猛也急了,“那飞狐口是龙潭虎穴!吴承嗣那家伙是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万一他也是陈家的死忠,您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不是。”赵衡的声音异常平静。

他看着地图,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一个能为了给儿子报仇,隐忍三年,私下招兵买马的人,绝不会是陈家的死忠。”

“他是一头潜伏的狼,他在等机会。”

“而现在,天下没有比我更大的机会了。”

赵衡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派一个信使去,他凭什么相信?派一位将军去,份量依然不够。”

“他要赌上整个飞狐口数千将士的身家性命,他要赌上他吴氏满门的未来。”

“这样的豪赌,只有我这个大周太子,亲临城下,才有资格,坐上他的赌桌。”

一番话,让霍启和张猛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发现,他们眼前的太子,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们出谋划策的少年了。

他有了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决断。

这让他们感到欣慰,更感到恐惧。

“可是,太危险了!”霍启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万一……万一有任何差池,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没有万一。”

一直沉默的林远,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林远走到赵衡面前,与他对视。

“殿下,您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赵衡点头,眼神坚定。

“好。”林远吐出一个字。

“将军!”霍启和张猛同时惊呼。

林远抬手,制止了他们。

“殿下说得对。”

“有些事,只有他能做。”

“有些份量,也只有他给得起。”

他看着赵衡,就像一个严苛的老师,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我可以同意您去。”

“但我有两个条件。”

“将军请讲。”

“第一,您不能以太子的身份去。您得换上普通斥候的衣服,混在使节的队伍里。您是我们的底牌,不能一开始就亮出来。”

“第二,”林远的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钱峰,“钱峰,必须跟您一起去。他不止是您的护卫,也是……最后的保险。”

最后四个字,林远说得很轻,但帐内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如果事情有变,钱峰的任务,就是在太子被俘之前,结束他的一切。

赵衡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坦然点头。

“好。”

他知道,这是帝王之路,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那谁当使节?”张猛挠了挠头,“总得有个人去跟吴承嗣说话吧?”

林远笑了。

他走到那个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敬中面前,一脚踢了踢他。

“陈管事,这个使节,就由你来当,如何?”

“我?”陈敬中猛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没错。”林远的笑容,在他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你,陈家的财神爷,亲自登门。这个份量,足够让吴承嗣见你一面了。”

“至于见到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林远拍了拍他的脸。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

计划,就这么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定了下来。

赵衡和钱峰,换上了最不起眼的斥候皮甲。

陈敬中也被迫换上了一身使者的锦袍,只是那张脸,比死了爹还难看。

林远又挑选了十名最精悍的追风营老兵,作为仪仗。

一行十三人,准备在天亮之后,就动身出发。

就在他们做着最后准备的时候。

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张猛的怒吼。

“他娘的!给老子滚开!谁敢拦我!”

林远眉头一皱,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只见张猛正双目赤红地,揪着一个年轻士兵的衣领,那士兵,正是之前负责看守陈敬中那几人之一。

士兵的脸上,满是恐惧和委屈。

“将军!怎么回事?”林远沉声问道。

“将军!你来的正好!”张猛看到林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指着那士兵,怒吼道。

“这小子!刚才负责给陈敬中那狗东西送饭!”

“我他娘的看他半天没回来,过去一看,好家伙!”

张猛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空如也的食盒。

“饭菜里,被下了毒!”

“什么?”

帐内的霍启和赵衡闻言大惊,立刻冲了出来。

“陈敬中呢?”霍启急问。

“死了!”张猛一脚踹在地上,“口鼻流血,身体都僵了!妈的!老子就说,这狗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陈敬中死了?

那他们去飞狐口的计划,岂不是还没开始,就破产了?

没有陈敬中这个“敲门砖”,他们连吴承嗣的面都见不到!

“不是我!将军!真的不是我下的毒!”那年轻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我就是去送个饭,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放屁!”张猛怒道,“不是你还有谁!就你接触过他!”

林远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具已经被抬出来的,陈敬中的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

尸体七窍流血,指甲发黑,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他掰开陈敬中的嘴,一股杏仁的苦味传来。

是剧毒的牵机药。

林远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

他看到了那个空食盒,看到了那个吓傻了的士兵,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堆刚刚清理出来的,从百丈仓缴获的杂物上。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装着胭脂水粉的锦盒。

是从陈敬中那辆豪华马车上搜出来的。

林远走过去,拿起那个锦盒,打开闻了闻。

一股熟悉的,混杂在浓郁香气下的,淡淡的苦杏仁味。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毒,不是他下的。”林远指了指那个还在磕头的士兵。

“那是谁?”张猛瞪着眼。

“是他自己。”林远淡淡地说道。

“他自己?”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错。”林远举起那个锦盒,“毒,一直藏在他的胭脂里。他是陈家的财神爷,也是陈家最核心的秘密。他知道自己一旦落到我们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后路。”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也知道我们迟早会从他嘴里撬出东西。”

“所以,他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来保守秘密。”

林远看着陈敬中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

“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那……那现在怎么办?”霍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陈敬中死了,我们还怎么去飞狐口?”

计划,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山谷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赵衡的拳头,死死攥紧。

难道,他第一次下定的决心,就要以这样一种窝囊的方式,宣告失败吗?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

林远却笑了。

“谁说,他死了,我们就去不了了?”

他走到陈敬中的尸体旁,看着那张已经开始发青的脸。

“一个活着的陈敬中,是敲门砖。”

“一个死了的陈敬中……”

林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是一份送给吴将军的,投名状。”

他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

“传令下去。”

“把陈敬中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用最好的锦盒装好。”

“再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我们去飞狐口,不是去做使节。”

“我们去吊丧。”

继续阅读:第四百四十七章 这份礼,够不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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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边陲小兵,一路砍成杀神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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