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天灵盖
一川烟雨2025-12-10 18:353,725

咚——!

鼓声炸响。

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畏孤城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周谦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他身体一僵,险些握不住手里的马缰。

他猛地抬头,视线穿透滚滚浓烟,死死钉在城市中心那座巍峨的钟鼓楼上。

咚!咚!咚!

咚——!

三短一长。

急促,狂野,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

周谦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不是大明的军鼓。

这不是守城的号令。

这是瓦剌人总攻的鼓点!

钟鼓楼失守了?

不可能!

那里的守卫是他亲自布置的,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进去也该有警报。

是那几只老鼠!

是那群潜进来的杂碎!

他们竟然没有逃,反而摸到了全城最高的地方,敲响了这催命的鼓声!

“将军!”一名副将策马冲到他身边,脸色惨白如纸,“是瓦剌人的鼓!他们打进来了吗?北城墙不是已经击退他们了吗?”

周谦没有回答。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喉咙。

他被耍了。

从头到尾,他就像一个被线牵着的木偶,被那只看不见的手玩弄于股掌之上。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釜底抽薪,现在又是无中生有!

对方根本没有千军万马,只有十几个人。

可这十几个人,却搅动了整座畏孤城,让他麾下上万的守军,变成了一群没头苍马蜂。

“狗杂种……”周谦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想下令,让所有部队去围攻钟鼓楼。

但他不能。

这鼓声一响,城里已经乱了。

城外的哈萨尔听到这鼓声,又会作何反应?

他会把佯攻变成主攻吗?

周谦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死死罩住,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只会越缠越紧。

……

东城的一条街道上。

一队城防军正紧张地封锁着路口,驱赶着混乱的人群。

咚——!

鼓声传来。

为首的队率脸色大变。

“是战鼓!是瓦剌人的鼓!”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发颤,握着长枪的手抖得像筛糠。

“慌什么!”队率厉声喝骂,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变了调,“守住这里!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乱窜!”

咚!咚!咚!

咚——!

鼓声越来越急,像死神的脚步,一下下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完了……城破了……”

“瓦剌人杀进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绝望的尖叫,开始疯狂地冲击防线。

那年轻的士兵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听着那催命的鼓声,最后一根神经终于崩断了。

他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盯住了身边的同伴。

“是你!你是奸细!”

他嘶吼着,举起长枪,朝着自己人狠狠刺了过去。

“噗嗤!”

鲜血飞溅。

那名被刺的士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软软倒下。

“疯了!王二疯了!”

“杀了他!他投敌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仅仅一声鼓响,这条街道上的守军,自己先乱战成了一团。

……

城西,一座僻静的宅院里。

面白无须的监军刘公公,正端着一杯热茶,听着手下的汇报。

当那声鼓响传来时,他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

“呵呵。”

他发出一声尖细的笑,将茶杯轻轻放下。

“咱家的这位周大将军,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一名飞鱼服校尉躬身道:“公公,这鼓声有异,不似我大明军号。”

“自然不是。”刘公公用兰花指捻起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

“这是周谦在狗急跳墙。”

“他烧了粮仓,放出了凶兽,已是死罪难逃。现在又故弄玄虚,敲响这番邦的战鼓,无非是想把水搅得更混,好让他浑水摸鱼。”

刘公公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

“他想乱,咱家就让他乱个够。”

“传令下去。”

“让咱们的人,不用管什么奸细,也不用管什么火情。”

“目标只有一个。”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处。

“周谦的将军府。”

“他不是想浑水摸鱼吗?咱家就去他家里,把他这条大鱼,给他捞出来!”

“是!”

数十名飞鱼服卫士,如鬼魅般融入夜色。

……

城外。

瓦剌主帅哈萨尔正站在一处高坡上,皱眉望着畏孤城内的冲天火光。

就在他以为今夜的试探已经结束时。

咚——!

那熟悉的,让他血脉贲张的鼓声,竟然从城内传了出来。

哈萨尔愣住了。

他身边的将领们也全都愣住了。

“大帅……这是我们的鼓声?”一个万夫长揉了揉耳朵,不敢相信。

“是总攻的鼓号!”

“城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我们的内应得手了?”

哈萨-尔没有说话。

他没有内应。

那这鼓声是哪来的?

是陷阱?

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严阵以待的数万铁骑。

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弯刀。

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在他的眼中升腾。

“传我将令!”

他嘶吼道。

“前军变佯攻为主攻!不计代价,给我砸开畏孤城的北门!”

……

钟鼓楼顶。

风声呼啸,卷着浓烟与热浪。

那名雄壮的亲兵,正赤裸着上身,汗如雨下。

他手中的鼓槌,每一次落下,都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砸进那面巨鼓之中。

林远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他的目光,是全城唯一的锚点。

他俯瞰着这锅被他亲手烧开的沸水。

看着那些四处乱窜的士兵,看着那些被点燃的房屋,看着那头在街道上肆虐的钢铁火龟。

“将军……”张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和狂热,“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

林远只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

“等蛇出洞。”

林远的手,指向了下方的一条主街。

那里,一队甲胄最为精良的亲兵,簇拥着一面将旗,正在快速移动。

是周谦的帅旗。

但他移动的方向,不是城墙,不是粮仓,也不是任何一处混乱的战场。

他正在收缩。

朝着城中心一座防卫森严的府邸,快速收缩。

“他怕了。”林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局面了。”

“他不是在救城,他是在救他自己。”

“那座府邸,就是他的老巢,他最后的龟壳。”

张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头狂跳。

“将军,那我们……是不是该趁乱杀出城去?李虎大哥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出城?”林远笑了。

“现在,整座畏孤城都是我们的掩护,为什么要走?”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十几名亲兵。

这些人的脸上,混合着疲惫、兴奋与疯狂。

“周谦以为他是猎人,布下天罗地网,想把我们这几只老鼠一网打尽。”

“他错了。”

林远的声音,一字一顿。

“他关上了城门,不是为了瓮中捉鳖。”

“而是把自己,关进了瓮里。”

他从那名擂鼓的亲兵手中,接过了沉重的鼓槌。

然后,他走到了另一边。

那里,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

报时、示警用的铜钟。

“将军,你这是……”张猛不解。

林远没有回答。

他抡起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口巨大的铜钟,狠狠地撞了过去。

当——!

一声悠远、清越、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悲凉的钟声,骤然响起。

这钟声,与那狂野的鼓声,截然不同。

它穿透了杀戮,穿透了火焰,穿透了恐慌。

像一滴冰冷的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

正在街上指挥军队的周谦,听到了这声钟响。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如果说刚才的鼓声,让他愤怒。

那么这声钟响,则让他感到了发自骨髓的恐惧。

在北境,战时鸣鼓,丧时敲钟。

这是为死人敲响的丧钟!

是谁?

是谁在为我周谦,敲响丧钟!

“噗——”

他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身前的马鞍上。

“将军!”亲兵们大惊失色。

周谦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死死地盯着钟鼓楼的方向,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明白了。

对方不是在捣乱。

对方不是在逃命。

对方在羞辱他,在挑战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就在这里,来杀我!

“啊——!”

周谦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火龟!”

他指着钟鼓楼的方向,状若疯魔。

“给我撞过去!把那座楼,给我撞塌!”

“所有亲兵!随我来!我要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放弃了回府固守的计划,调转马头,带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直扑钟鼓楼。

……

钟鼓楼上。

林远扔掉了鼓槌。

他看着下方那面正在疯狂逼近的将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蛇,出洞了。”

张猛也看到了周谦的动向,他急道:“将军!他冲我们来了!我们快撤!”

“撤?”林远摇了摇头。

“好戏才刚开场。”

他转身,走向楼梯口。

“他想杀我,总得先进来。”

“我们,在里面等他。”

十几名亲兵,迅速跟着林远,消失在楼梯的黑暗中。

整座钟鼓楼,瞬间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一声丧钟的余音,还在城市上空久久回荡。

周谦带着数百亲兵,风驰电掣地冲到了钟鼓楼下。

楼门大开。

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嘴。

“给我冲进去!”周谦嘶吼道。

“将军,小心有诈!”一名副将连忙劝阻。

“我不管什么诈!”周谦的眼睛血红,“今天,我必须把他的人头,挂在这楼顶上!”

“上!”

数十名悍不畏死的亲兵,举着盾牌,握着钢刀,呐喊着冲进了钟鼓楼。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箭雨,不是滚石。

而是一片死寂。

他们冲到二楼,三楼,四楼……

空无一人。

“人呢?”

周谦在楼下,听着上面传来的回报,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一名冲上顶楼的亲兵,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将军!快看!”

周谦抬头。

他看到,钟鼓楼的最顶端,那面巨大的战鼓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鲜血,写了两个刺眼的大字。

“蠢货。”

周谦的身体,晃了又晃。

“调虎离山……”他喃喃自语。

他猛地反应过来。

对方把他从将军府引了出来!

他们的目标,是将军府!

“回府!快!回将军府!”

周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命令。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调转马头的瞬间。

他来时的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道黑影。

为首一人,面白无须,捏着嗓子,笑得像只夜枭。

是监军,刘公公。

“周将军,这么急,是想去哪啊?”

刘公公的身后,数百名飞鱼服卫士,手中的绣春刀,已经对准了周谦和他疲于奔命的亲兵。

而在另一条街的巷口。

林远带着他的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猛看得目瞪口呆。

林远摇了摇头。

“不。”

他的目光,越过对峙的两拨人马,望向了更远处的黑暗。

“黄雀,不止一只。”

话音未落。

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

一阵沉重而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北面城墙的方向,滚滚而来。

哈萨尔的大军,砸开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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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边陲小兵,一路砍成杀神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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