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诡异地安静下来。
风声，喘息声，伤员压抑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背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个遥遥对峙的身影上。
一个，是高踞战马，身披华丽麒麟甲的黔国公世子。
一个，是脚踏尸骸，浑身浴血，宛如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沐晟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一个人，而是被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死死锁定。
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对猎物的占有欲。
“你的命。”
“我要了。”
沙哑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却清晰地钻进沐晟的耳朵里。
沐晟怒极反笑。
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就凭你？”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
“一个连名字都不敢报的藏头露尾之辈！”
林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脚，踩碎了脚下一个沐家军士兵的头盔。
“咔嚓。”
清脆的声音，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沐晟的脸上。
“麒麟卫！”
沐晟的脸彻底扭曲，他用尽全身力气咆哮。
“结阵！”
“杀了他！”
“把他，给我剁成肉酱！”
“吼！”
三百名一直护卫在沐晟身边的重甲骑兵，齐声怒吼。
他们是沐家军的精锐中的精锐。
是沐晟真正的底牌。
每一个人都披着厚重的铁甲，手持斩马刀，坐下的战马也披挂着铁铠。
他们是移动的钢铁堡垒，是战场上的推土机。
“麒麟卫，出击！”
为首的都尉一挥手中巨刃。
三百重骑，开始缓缓加速。
大地，在颤抖。
马蹄声汇聚成雷鸣，沉重而压抑，仿佛死神的脚步。
王赫刚刚砍翻一个敌人，回头看到这一幕，亡魂皆冒。
“重骑兵！”
他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快散开！快……”
他的话，被淹没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面对这样的钢铁洪流，任何血肉之躯，都将被碾成齑粉。
他手下那些刚刚燃起一丝勇气的残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然而。
林远没动。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冲锋而来的麒麟卫。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五十步外的沐晟。
仿佛那三百重骑，只是不存在的空气。
“找死。”
沐晟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被马蹄踏碎，被斩马刀分尸的场景。
近了。
更近了。
麒麟卫的冲锋，已经达到了极致。
最前方的重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
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光。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
林远，动了。
他不是后退。
也不是闪避。
他迎着那股钢铁洪流，向前，踏出了一步。
轰！
他脚下的地面，蛛网般龟裂开来。
整个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比炮弹更快！
他直接撞进了麒麟卫的冲锋阵型之中。
第一个与他相撞的麒麟卫，连人带马，像被一座高速飞行的大山击中。
厚重的铁甲，瞬间扭曲变形。
战马的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骑兵在半空中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向后倒飞出去，砸翻了后面两名同伴。
一个缺口，出现了。
林远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了阵中。
雁翎刀，发出欢快的嗡鸣。
“噗嗤！”
刀光一闪。
一名麒麟卫的头颅，连带着头盔，冲天而起。
“铛！”
另一名麒麟卫的斩马刀，狠狠劈在他的后背。
火星四溅。
林远的身形，只是微微一晃。
他反手一刀。
那名麒麟卫，连同他手中的斩马刀，被斜斜地劈成了两半。
滚烫的内脏和鲜血，浇了旁边同伴一身。
“怪物！”
那名士兵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想调转马头，想要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远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只手，直接抓住了他的面甲，将他从马背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咔。”
五指用力。
精钢打造的面甲，被捏得深深凹陷下去。
里面的头骨，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击杀沐家军麒麟卫一人，捡取300点力量，200点体质。伤势恢复10%。”
“击杀沐家军麒麟卫一人，捡取280点力量，210点敏捷。伤势恢复12%。”
……
系统提示音，疯狂刷屏。
一股股远比之前强大得多的暖流，在他体内奔涌。
他能感觉到。
力量，在暴涨。
速度，在攀升。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他身上的黑色火焰，暴涨三尺。
“杀！”
“围住他！”
麒麟卫的都尉，目眦欲裂。
他们是沐家军的骄傲，何曾被人如此屠戮？
剩下的重骑，放弃了前冲，开始向中心合围。
他们试图用钢铁的墙壁，将这个怪物困死在里面。
林远，笑了。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这丰盛的“食物”，而感到愉悦。
他将手中那具尸体，像扔垃圾一样扔掉。
然后，他看向那个都尉。
“你，不错。”
他开口。
声音，直接在那个都尉的脑海中响起。
都尉浑身一震。
他看到，那个怪物的身影，模糊了一下。
然后，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巨刃横在胸前。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都尉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正面砸中。
双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手中的斩马刀，脱手飞出。
他坐下的战马，悲鸣一声，四蹄一软，跪倒在地。
他看到了。
那个怪物的刀，劈开了他的斩马刀，劈开了他胸前厚重的甲胄。
然后，停在了他的胸口。
刀尖，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一寸。
林远没有继续劈下。
他只是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黑炎的眼睛，看着这个都尉。
“你的人，太弱了。”
他说。
然后，他收刀。
转身。
一脚。
狠狠地踹在了战马的头上。
“嘭！”
一声闷响。
那匹披着铁甲的战马，巨大的头颅，竟被他一脚，踹得整个凹陷了下去。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将背上的都尉，压在了下面。
“啊！”
都尉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的双腿，被战马沉重的身体，压成了肉泥。
林远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转身，走向下一个目标。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所有麒麟卫的心理防线。
连他们最强的都尉，都被一招秒杀。
连|战马的铁甲头颅，都能被一脚踹碎。
这还怎么打？
这不是人！
这是神魔！
“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瞬间吞噬了这支精锐之师。
他们调转马头，疯狂地向后逃窜。
他们只想远离那个黑色的魔神。
他们互相拥挤，互相践踏。
冲锋时有多么气势如虹，逃跑时，就有多么狼狈不堪。
林远没有去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那片由钢铁和血肉组成的废墟中央。
他缓缓抬起手，捡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斩马刀。
很重。
至少有五十斤。
他单手举起，掂了掂，似乎很满意。
然后，他看向五十步外。
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银甲身影。
沐晟，傻了。
他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麒麟卫，被一个人，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彻底打残，打崩。
他看着那个怪物，毫发无伤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这是什么东西？
武道宗师？
不！
就算是武道宗师，也不可能正面硬撼三百重骑的冲锋！
这是……妖魔！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一定是幻觉……”
林远，动了。
他提着那把沉重的斩马刀，一步一步，向沐晟走去。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沐晟的心脏上。
“拦住他！”
“快拦住他！”
沐晟终于反应过来，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他身边的亲兵，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恐惧。
但军令难违。
他们硬着头皮，举着兵器，冲了上去。
“噗！”
林远没有停步。
他只是随手一挥。
巨大的斩马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亲兵，连人带盾，被劈成了两片。
“噗！”
又是一刀。
第二个亲兵，被拦腰斩断。
他就像一个在田里割草的农夫。
每一次挥刀，都有一条生命，被轻易收割。
挡在他面前的亲兵，被迅速清空。
一条由鲜血和尸体铺成的直线，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沐晟的马前。
沐晟的战马，不安地刨着地。
它感受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想要逃跑。
但沐晟死死地拉着缰绳，他已经吓得动弹不得。
林远，停在了他的马前。
他抬起头。
那张沾满了血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沐晟却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读懂了它的意思。
那是猫捉到老鼠后，戏谑的，残忍的目光。
“你……你到底是谁？”
沐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林“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沐晟坐下战马的缰绳。
然后，用力一拉。
“唏律律——”
那匹高大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
竟被他单手，硬生生拽倒在地。
沐晟从马背上狼狈地滚落下来，身上的麒麟甲叮当作响。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那只脚，很用力。
他感觉自己的胸骨，在发出呻吟，随时都会断裂。
他抬起头。
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魔鬼的脸。
“现在。”
林远开口，声音沙哑。
“你的命，是我的了。”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沐晟。
“不！别杀我！”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荡然无存。
沐晟彻底崩溃了。
“我是黔国公世子！你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整个大明西南，都会追杀你！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林远手中的刀，顿了一下。
沐晟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作用了，脸上露出一丝希冀。
“对！你不能杀我！只要你放了我，我……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官职！我沐家在朝中有人！我可以让你当上千户！不！指挥使！”
他语无伦次地许诺着。
林远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仿佛不理解，这个猎物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多废话。
“我说了。”
林远的声音，很冷。
“你的命，是我的。”
他不再废话。
手中的斩马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狠狠劈下。
沐晟的眼睛，猛地瞪大。
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近的，死亡的刀锋。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
一支箭矢，带着千钧之力，破空而至。
目标，不是林远。
而是被他踩在脚下的，沐晟！
林远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危险。
那支箭上，附着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
他没有犹豫。
原本劈向沐晟的斩马-刀，刀锋一转，向上撩起。
“铛！”
一声巨响。
斩马刀的刀身，与那支箭矢，狠狠撞在一起。
林远只感觉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传来。
他脚下的地面，轰然下陷。
那把五十多斤的斩马刀，竟被这一箭，从中震断！
而那支箭，去势不减。
“噗嗤”一声。
射穿了沐晟的肩膀，将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啊——！”
沐晟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林远扔掉手中的断刀，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山谷的另一头。
一支军队，正在缓缓出现。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千余人。
但军容之鼎盛，气势之肃杀，远非沐家军可比。
清一色的玄甲，制式相同的长刀。
在他们阵前。
一个须发皆白，身披重铠，手持一张巨大铁胎弓的老将，正冷冷地看着他。
老将的身后，一面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
旗上，一个龙飞凤舞的，血红色的“沐”字。
黔国公，沐英的亲军。
沐王府，真正的核心战力。
“父亲！”
被钉在地上的沐晟，看到那面大旗，看到那个老将，像是看到了救星，发出了狂喜的呼喊。
“父亲！救我！”
那个被称为“父亲”的老将，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锁定着林远。
“阁下，是何人？”
老将的声音，雄浑如钟。
“为何，要与我沐家为敌？”
林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被钉在地上的沐晟。
又看了看远处那支气势惊人的军队。
他那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
反而，燃起了更加旺盛的，名为“兴奋”的火焰。
“又来了一批。”
“更好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