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知非几乎每天都在想着孩子的手术，确保手术的万无一失，光是手术方案已经来来回回做了好多次。
晚饭后，她来到连体婴儿的病房，张潜正站在孩子的病床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最近两天孩子的情况不好，一直在吐奶，可知非刚刚解除了HIV的风险，药物的副作用还严重影响着身体健康，他不想影响到她。
知非一看张潜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问他：“张医生，孩子情况怎么样？”
“一直没跟你说……孩子的情况……不好。心脏彩超提示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
“怎么不早不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可你之前药物反应很强烈，就算让你知道了，你也是干着急。”
知非：“你就告诉现在孩子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张潜道：“孩子的下体到上腹部连载一起，肝脏，胸骨、胸腔，腹腔完全粘粘，现在心脏出问题的是稍小一些的孩子。单来说，现在孩子已经到了必须手术的时候，否则孩子会很危险，现在家属不要孩子……”
他话还没说完，知非已经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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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领产妇尸体的是产妇的远方亲戚。
正准备出发，被知非拦住了，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家属不愿听，叫她不要挡路，说：“孩子放弃治疗，我们问过别的医生，说连体婴儿分离手术在我们国家就从来没有成功过，在我们这里有个传说，上辈子跟大仇大恨的两个人，转世轮回都不放过彼此，这辈子才会投胎成连体婴儿，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你死我活，我们附近的人听说我们家生了个连体人，都在骂我们，说我们是恶人，才会把一对仇人带到这个世界上。”
知非：“这些是都是谣言，什么大仇大恨的两个人转世轮回，都是不科学的。简单来说连体婴儿，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妊娠现象，母体受精卵细胞在分裂时连得太紧未能完全分开，造成部分肢体相连，其中一胎儿寄生在另一胎儿中，两个胎儿共用一部分器官。连体婴儿的的发病率为5万——10万个妊娠中出现一例，其中大多数还在胚胎时或着说出生后就死亡了，根据全世界目前的统计情况，只有20万分之一的连体婴儿出生后仍存活，而这些连体婴儿能接受手术的病例更少，而成功接受分离手术存活下来的更是罕见，这就是说你，没有成功过的例子。”
好了好了，医生你别说了，既然存活罕见，为什么还要花费时间和金钱来治疗？”
“可这是孩子母亲的遗愿。”
家属都不说话了。
知非说：“在孕妇妊娠的前3个月里，胎儿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很大，如果是在高温、噪声、电磁辐射、多铅的环境中，胎儿容易畸形。”
众人震惊地看着知非，当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问过医生，HIV母婴传染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是手术分离成功，将来再查出孩子感染了HIV，那不还是活不下去。”
“孕妇是没有经过系统的治疗情况下，传染给下一代的几率大约是百分之三十，现在孩子的HIV检测结果早就有了，是阴性，这点你放心，起码现在他们安全的，现在很肯定的告诉你们，现在孩子不是HIV携带者。”
众人还是摇头：“就算没有感染HIV，就算手术分离成功了，可大家都知道他们出生的时候是连体，到时候没有人看得起他们，他们活的生不如死，再有什么并发症，我们没有钱给他们治病，还不是一样活不久，医生，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徒增烦恼？”
知非说：“从孩子出生以后，你们都没有看到他们，，现在孩子体重增加了2000克，身高各自长了5CM和3CM，去看看他们吧？”
众人不说话。
知非说：“分离手术的风险确实很大，孩子将来会不会留下永久性后遗症，我也不能保证，但是即便有，我们也会有针对性治疗。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他们，也不要再犹豫了，尽快做决定，我们也好尽快安排手术。”
有人被知非说动了，愿意跟她去看看孩子。
——
知非看着手术同意书，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又去了婴儿监护室。
张潜看她走过来，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家属签字了？”
知非点头，问：“孩子情况怎么样？”
“目前很稳定。”
张潜：“知医生，什么时候安排给孩子手术？”
知非想了想：“你先继续监控孩子的生命体征，晚点时间再讨论手术的问题。”
张潜一把拉住往外走的知非：“为什么？为什么晚点时间再讨论手术的问题孩子的手术方案，手术方案你不都已经做好了嘛。不会是，家属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知非揉了揉太阳穴：“手术同意书都签了。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的手术成功率很高，在这边也是有口皆碑的啊。”
知非苦笑不得：“但我也不能确保，手术中不会出现意外情况啊。”
“那……”
“闭嘴！”知非无可奈何地吼了他一声：“不是家属的问题，现在是我的问题，连体婴儿分离手术难度非常大，我现在做的这个手术方案，还需要跟有连体婴儿手术分离经验的医生讨论一下；我们是医生，要严谨，我不想手术有任何意外。”
张潜语气缓和了一下，“是跟国内的医生讨论吗？”
知非默默走到孩子跟前，看了两个相连的在意的小婴儿，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孩子还那么小，后天就一个月了，可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在病房里，没有看过蓝天白云，也没见过鸟兽虫鱼，甚至连室外新鲜的空气都没有呼吸过。我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拥有这一切的权利。
“会的。”张潜说。
夜里知非做了一梦，她梦见，手术中孩子心跳骤停，她用尽了一切抢救的办法没有能把孩子抢救回来……手术里的医护人员都走了，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难过的哭，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她抬头，发现是孩子的母亲出现在眼前，问她：“为什么不救救我的孩子？”
知非被她问的更加伤心，说：“我尽力了。”
孩子母亲冷笑着问：“你真的尽力了吗？”
她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起了一层的汗，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只有隐隐的月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她因为紧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夏楠最近睡眠特别浅，被她惊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开了灯，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看她肩膀不住的耸动着，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问：“是因为连体婴儿手术的事？”
知非没说话。
夏楠说：“你还记得吗？从1996年，至今我们民大附属医院一共成功分离过四例连体婴儿手术案例，这四例手术，你家阿姨都参与过。其中两例是她主刀完成的。”说道这里，夏楠看了看，递了张面纸过去，“这边医疗环境有限，新生婴儿的手术要格外的声中，你又没有过连体婴儿手术分离的经验，所以，我想你要不要跟阿姨商量一下手术方案？”顿了一下又说，“或者，我负责跟阿姨沟通。”
知非低着头没说话。
夏楠正要说话，知非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夏楠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豁然的‘柳主任’三个字。
知非皱皱眉，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母亲联系了，即便是她得了疟疾，病的很重的时候，她都没有打过一次问候的电话，她手术暴露服用阻断药期间。她也是一个电话没有打过，她不相信陈伯伯没有通知给她，她只不过就是不关心她罢了！回忆以前即便打电话给她，也都是找她吵架，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一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2点3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后知后觉看了网上黑她的言论，又过来找她吵架，她不想接。
夏楠看她没有接电话的打算，伸手拿过了电话，递到知非的面前，说：“接吧。”
知非没说话，夏楠按了个免提。
“喂！”柳时冰略带疲惫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说是，“我刚打手术台上下来，夏楠把你做的连体婴儿手术方案发给我了，孩子的各项数据，病历，检查单也都发给我了，我都看完。”
知非精神抖擞地：“我在听。”
柳时冰：“两个孩子的肝脏原本应该是两个，现在其中一个孩子的肝脏跑到了另一个孩子的肝脏里面，而另一个孩子的肝脏表面又将那个孩子肝脏包了起来，两个肝脏相互包绕，还有连接处的胆囊，肛门，分离时稍有不慎就会造成重大的损伤，所以说分离手术不仅仅是肝脏的分开，还有各自器官的归属，都要精准的切分，保准血管的完整；分离胸骨、胸腔也很困难，胸骨要正中分离，手术必须要一再小心。另外还有腹壁的黏连，分离之后，要进展皮肤填补，最佳的方案是使用孩子自己的皮肤补上，因为如果使用补片的话很可能造成后期感染和后遗症。还有孩子的肚脐只有一个，要一分为二，后期在进行手术修复，形成两个完整的肚脐。连体婴儿的分离手术难度非常大，你的方案我看完了，做的不错，基本上我提到的问题，你都有想到，我要提醒你的是分离手术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是麻醉，我不知道你那有没有能够完成这样一例复杂手术的麻醉师？两个孩子只能侧卧，距离又很近，麻醉插管必须快，麻醉剂的使用跟孩子的身体重量有关，可是两个孩子的体重又各不相同，而且两个孩子的肝脏部分也会有血管想通，这就会造成麻醉剂进入一个孩子身体的同时，也会进入另一个孩子的体内，麻醉师对麻醉师来说要精准使用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