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机关算尽
聆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送回行宫的,搜山的将士发现了他们将二人带回了宫。聆炎意料之中地利用拾夜引江霖到澄妃陵,本来想要借着自己受伤彻底洗脱驸马一案的嫌疑同时将皇室一干人等引到澄妃陵,她确信娘亲的死同这些人都脱不了干系,可是现在她还需要这些人来告诉自己真相。
江霖单枪匹马的出现显然是个意外,因此拾夜才起了对江霖的杀心,若是江霖一死澄妃陵的事情一定会闹大,加上之前容嫔中毒、彼岸花玲珑球的一系列烘托势必会有人想到重启当年的往事。可惜,江霖的出现打破了这个计划,聆炎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谨言慎行、从不多问一句的少年人居然会为了自己这个连身份都无法确定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探查已故妃子的陵墓。而自己居然暗中示意拾夜收手,打乱了整个计划。可那一箭究竟又是谁射来的,正当聆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拾夜带回了消息。
“少主,那人抓到了。”拾夜半跪在地上,长弓放在身侧,神情肃然。“那人自尽了,但是我在那人身上搜到了这个。”他将怀中的一个块玉玦递给聆炎,玉玦已经碎了半块,另一块摇摇欲坠地挂在绳子上。
聆炎微微皱眉并未接过。
拾夜知道她的意思解释道“这个玉玦搜到的时候便是如此,这玉玦没有问题,可疑的是断痕很新,应该是刚刚摔坏的。”
“获可是受罚?”能够进入皇陵的必然是皇家人士,若是三方势力若非接到消息不可能早早埋伏在皇陵周围。那人的身手步伐皆是上乘,若非如此聆炎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随身带着的玉佩碎成这样,既然是碎了都不舍得扔必然是重要的物件。聆炎陷入沉思,若是受罚又是因何而受罚,许久,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玉玦交还给拾夜,疲惫地摆了摆手。
“少主。”拾夜低眸,双手虔诚覆于身前,“请少主莫要忘记远赴千里而来所为何事?关乎圣女之事,这是您最后的机会。”
聆炎莞尔,她知道拾夜还生这自己的气,思量片刻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只能挥手叫拾夜起来,“倒是不是全无收获,毕竟楚公子坐不住了。”
***
澄妃陵
“若茵,你回来了吗?”
澄妃陵内常年灯火通明,每月都会有守灵的太监在此添烛,周围种满了从南疆移植的彼岸花,能够巧匠培育了多代才得以在中原幽深的陵墓中生存。
皇帝从皇陵狭小的墓道进入,李太监想要扶他,被皇帝甩开“你且在外面等朕。”
皇帝顺着幽深的墓道而下,很快到了一处小小的广场,一应陈设都透着来自异族的妖异之感,广场正中供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塑,雕塑上的少女,一身淡紫色的流云纱衣,肩披绸缎层层叠袖,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纤纤玉指在胸前结了一个扭曲的手印。“若茵。”
陵墓前的彼岸花开的正盛,清风拂过红色花瓣稀疏飘舞,充斥着整个密闭的空间。
皇帝掩面咳嗽了几声,这个昔日里稳坐皇位的九五至尊居然在这个异族雕像前面郑重跪下,喑哑着嗓子开口“若茵,你是不是在这。”空当的墓室内回荡着他的声音,久久不散。他匐跪在神像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住直不起身子,“若茵,你回来吧。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寂静的神像依旧眉眼含笑,南疆一直盛传着彼岸花的传说,这种忘川河畔盛开的花朵,是花妖曼珠和叶妖沙华被打入凡间后在忘川河畔生根,被天神诅咒永生不得相见,受轮回之苦断七情六欲,凉薄一生。这也是南疆对于圣女的要求,因而历代圣女出世的那一刻便被刻上彼岸花的印记,和对神的虔诚。
“若茵,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良久,那个老人直起身,剧烈地咳嗽。“我想活下去啊,若茵,请让我活下去吧。”
***
祭祀大典结束后,行宫又恢复了安宁。六公主被禁足,四公主因被劫持终日逼人不见,容嫔之死尚无定论。
稍作整顿几日后,浩大的队伍准备返程。周芷俞不再同自己一辆车回去,而是被嘉贵妃接到车里。虽说早就料到,一路上聆炎还是有些失落。她点燃桌案上的香炉,靠在窗边安静出神。
容嫔一项小心谨慎,正是这个蕃坊之人的身份,才另她得以成为楚辰翼的绝佳眼线。可是位次终究是嫔,即便再小心也没有办法提防周围的所有人。聆炎骗了周芷俞,下毒的确实和那盒香饼有关,但是问题并不在香饼而在那个檀木盒子上。聆炎在那个檀木盒子上涂了占有潜伏性毒素的药粉,香饼里面装着吞噬药粉的解药,而那个玲珑球的檀木则是一个药引。她料定容嫔并不会打开那个盒子,也不过是略略看一眼,因而她利用檀木盒子下毒再利用香饼为其他经手过香饼的人解毒,再利用玲珑球为药引激发出里面的毒素,将毒素爆发的范围降到最低。茶盏不过是一个逼迫皇后审问自己的幌子,目的是将其他人引到皇陵。
唯一令聆炎担心的就是周芷俞,如若周芷俞不打开盒子,回来后聆炎再将毒素解去就是。如若她打开了盒子,聆炎就很难控制解药的用量,或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聆炎出身巫蛊术最为盛行的南疆,自幼便晓得毒药和解药本就是一体的道理。没有任何药物可能让人的身体毫发无伤,因而她在周芷俞接触的东西上都小心又小心,这才令周芷俞怀疑自己。
聆炎浑浑噩噩地想着,午后的阳光透着窗户照下来,暖洋洋地照的她身上伤口发痒。她动了动身子,正遇上车子地颠簸,打翻了桌案上的香炉。砸在她的脚上,她吃痛地深吸了一口气。将香炉踢到一边,“四殿下?”车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年的刚毅透着丝丝的轻柔。
聆炎掀开帘子,窗外江霖骑马同车轿并肩而行。“无事。”聆炎说着,将帘子撂下。重新靠在窗户上,听着窗外马儿随车哒哒声。渐渐进入梦乡,半梦半醒间车子有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耳边马儿策马疾驰,急促而过。
聆炎睁眼,对着窗外问道“江霖?”
没有回应。
她掀开帘子发现车轿已经停了,浩荡的队伍停在一片暮色之下,聆炎下了车,赶车的马夫倚靠在车栏边,扶她下来。她理了理额边滑落的碎发,柔声问“怎么停下了?”
“方才前面的轿子有人叫了一声,禁卫军过来让小人停轿,在此等着。”
聆炎顺着队伍往前面走着,禁卫军仍旧井然有序地位列两旁,江霖不知道去了哪里。前面有一处轿子周围有太监手持火把点亮四周,聆炎走进,嘉贵妃坐在车下的一尊雕花座椅上,长裙整齐地铺散开来。膝盖上搭着一块薄薄的丝,细看下能看到一滩血迹。
远处急急跑来以为太医,紧抱着药匣子,被禁卫军拎着几乎要颠散了似的。未等说话,众人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太医钻进了帐子里。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聆炎心中响起,她登时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有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脚下像是生了钉子一动不敢动,“周芷俞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