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众矢之的
“四殿下，不见了。”随着丫鬟的一声惊呼，整个行宫骤然灯火通明。行宫周围的禁卫军几乎全数调动，“李公公，六殿下请来了。望通传。”江霖策马而来，火光映照着半边侧脸，背负长剑冰冷肃杀。六公主周聘然的步辇被一众人等缓缓抬到院子，纱帘摇起周聘然冷冷地望了江霖一眼。
一只长箭凛凛破风之声呼啸而来，直奔周聘然所在的步辇。电光火石之际，江霖飞身背后长剑出鞘，将长箭斩成两半。“何人？”
一黑衣人手握长弓，居高临下俯视殿下灯火通明，长发随风猎猎飞扬。江霖拔剑迎上，长剑寒光忽闪而过，黑衣人并不恋战，侧身闪开。随即化作一股轻飘的白雾四散。白雾散开，江霖将黑衣人遗落的一朵红色花朵捡起，月色之下妖异异常。
皇帝几乎派了周遭所有禁卫军在周边地带搜索四公主的下落，只留着江霖率领一众精锐保护行宫。六公主入殿问话，六公主私自跟来，但是罪不判罚，六公主又是自小养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即便是偶有些小出格，也不曾受到责罚。可如今四公主丢了，加上六公主行宫遇刺，整个行宫都乱成了一锅粥。
鱼白初落，江霖站在殿外。彻夜冷风浸透了他的铠甲，身后若近若离的脚步声传过来了，江霖回头，见到此时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该不该靠近的九公主周芷俞，小丫头想来也是被这阵仗吵醒。“江霖哥哥。”
江霖俯身，同周芷俞平视“九殿下现在外面很危险，微臣送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里了。”周芷俞声音颤抖，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也不知道四姐姐会不见，早知道我就……江霖哥哥……四姐姐是不是会死。”
“你说什么？”江霖说完，周芷俞几乎往后缩了一下，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失礼，柔声又道“是不是有人同九殿下说了什么？殿下可能同微臣讲讲。”
“江霖哥哥……我没有，我不知道的。”周芷俞退后了一步，抱头蹲下缩成一团，止不住的抽泣。
“微臣先送殿下回去。”
一路上周芷俞抓着江霖的袖口，低着头再没有说话，江霖将自己的披风结下给她披上。他才发现周芷俞也长高了不少，初见时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那时候父亲还在世，带了个金项圈去道喜。转眼，周芷俞已初见少女的模样。她送周芷俞回了寝殿，门口守夜的侍女靠在门上睡眼惺忪，见到江霖领着九公主进来，顿时吓得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江霖这才发觉，江霖随着周芷俞一路而来一炷香的功夫有余，即便是周芷俞年岁尚小，磕磕绊绊下来一路上也太远了些，她如何能从不被守夜宫女察觉，一路走到自己面前。想到这他蹲下，郑重地盯着周芷俞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九殿下，此事关乎四殿下的性命，请您务必告诉微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四姐姐她……”眼见周芷俞又要退后缩成一团，江霖连忙一把将她扶住。
“会死。”江霖几乎要跪在她面前，此刻也不管自己所说的话是否失仪。禁卫军祭坛周围就那么大一点，而禁卫军搜山迟迟未归，唯有两种可能，要么此刻四公主已死，要么被藏在意想不到地地方准备伺机带走，若是想要杀人凭此人能不惊动任何就劫走四公主放走九公主的能耐何必要将人劫走，直接就地杀了便是，那就唯有第二种可能了。明日便是皇帝要去祭天的日子，即便是皇帝宠爱四公主也不可能修改祭天的时日，可如若人员调动想要再找到四公主便是难上加难。那人算好了时间，才堂而皇之的将四公主劫走。想到这些，江霖眼前浮现出聆炎紧紧拽着自己视若救命稻草的模样，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请九殿下告诉微臣。”
周芷俞摊开手，掌心有一颗玲珑球。同今日大殿上出现的一模一样，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江霖猛然想到黑衣人出现后留下的那朵花朵，“有人和我说，这个东西有毒，会招来不好的东西，要我扔掉。但这是四姐姐的东西……”
江霖不明所以，“谁告诉你的？”
“一个黑衣人。”周芷俞垂眸似乎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将玲珑球递到江霖手里“他说这个东西是不详的征兆，会招来噩梦。四姐姐真的就……”
“你是怎么离开房间的？”
周芷俞没有想到江霖已经发觉，被江霖忽然发问哭丧着的脸愣住，连连摇头。“江霖哥哥不要问我了，求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黑衣人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没有。”周芷俞摇头，指了指他手中的珠子。“就只说了这个珠子，还有珠子上的花叫彼岸。”
“彼岸？”江霖望着自己手中的珠子，细细端详渐渐觉得这花样很是眼熟，“你可知道四殿下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花纹样式？”
周芷俞摇头，“就是四姐姐命我去送完香饼之后，在格子里找到的书。很多年了……”
江霖望着掌中的珠子，随即瞳孔一缩，“彼岸花，南疆，澄妃……”皇帝对着花朵的忌惮，黑衣人口中所说的不祥之兆，此刻都连成一线。那一箭不偏不倚刚刚好够自己拦下，似乎有意指引着自己去什么地方。
江霖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狂奔出门去。出门时却被一人按住，江霖抬头发现抓住自己的竟然是是纪思扬，这才想来他已经投入禁卫军多年，此次虽陛下祭祀带的后宫女眷较多，想来因此钦点了三营的将是随行。
“小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澄妃陵”
“你疯了？”纪思扬按住自己的手更紧了一下“夜入皇陵是多大的罪过你可知道。”
“四殿下说不定现在就在那里”江霖急吼吼地说道。
“那也要上奏朝廷再做定夺，小将军在皇帝身边行走多年，怎么连这些都记不住呢？”
“来不及了。”江霖拨开他的手，“来不及了，明日祭天大典人潮攒动，再想要找到四殿下就来不及了。”
“她已经是众矢之的了。你救得了她吗？”
江霖听闻愣住，之前的所有怀疑又再度涌上心头。是啊，这深宫中暗潮涌动，自己如何护得了她呢？随即他的眼神又再次坚定了下来“即便是这样，我此时若是能救，岂有不就的道理？”
【皇陵】
江霖不曾来过皇陵，初来此处自己寥寥地看过几眼皇陵的布防图。加之心急如焚又不敢在此处过多周旋，凭借自己的记忆一路摸索，几乎一无所获。
晨光熹微，江霖停下脚步，摸了一把头上的吸汗，望着渐渐明亮的天空神情逐渐平静，再有两个时辰皇上便从行宫出发了。他半蹲在地上重重地喘息，内心升腾出的绝望无力几乎充斥着全身。
就在此时那个身背赤银长弓的黑衣人遥遥站在他的身后，弯弓搭箭直指江霖。江霖感受到了危险，机敏侧头，长箭沿着他的面颊擦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紧接着又是一箭，江霖单手翻身险险躲过。这两箭所带着的杀气同之前截然不同，黑衣人仿佛带着必杀的决心，要将他至于死地。
借着他搭箭的空当，江霖抽出背后长剑，阔步腾空迎上。黑衣人飞升落在另一处，江霖这才看清黑衣人拎着一个人，长发披散，似乎受了伤，原本的白衣被染得一片血红。江霖眼中杀气骤然升腾而起，面色虽没了狠毒之色，手中长剑的寒光却不减半分。长剑宛若灵蛇几步便到了黑衣人跟前，长剑对着其面门刺去。黑衣人并不惊讶，后退半步将提着的小人挡在身前，江霖一惊，扭身长剑沿着她身侧而过。江霖长出了一口气，刚要再度引上，黑衣人却有凌空而上，电光火石之际，那个满身血色的人被抛下。江霖来不及追击，同这人儿一并下坠，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身边，伸手要去捞她。
聆炎睁眼看着这个同自己一并坠下的人，神色中闪过丝丝诧异，也伸出手想要拉住江霖。
血，突兀地滴在聆炎脸上。江霖身子一沉，将聆炎抱在怀里，摔在地上。亏着江霖及时，聆炎只觉得一阵发蒙，却并不觉得疼。她摸了一下脸上的血，腥甜的血气充斥着鼻腔，江霖脱了力一般地松开她，聆炎将他翻过来，一只长箭赫然插在他的后背上。
不对，聆炎望着那个长箭出神，那不是拾夜的箭。拾夜的箭是特制的赤银，为了拾夜的身份不被怀疑，他所有的箭都是临行前特制的。而这柄箭绝对不是拾夜的箭，究竟是谁？追到了这里。
“你能动吗？”聆炎不敢碰他，血从他的衣服里不断地渗出来，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自己。
“没事。”江霖撑着身子站起来，还是被身后的伤口撕扯的一个踉跄，聆炎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们先走。”
“你这样能走吗？”
“此时陛下应该启程了，无论如何都得走。”江霖用长剑撑着身子。
聆炎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看着他苍白的神色，便没有再说话。任由他牵着望皇陵外的一处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