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彼岸玲珑
舟车劳顿过后车队终于来到了祭坛外都驿站，皇帝要在这里整顿休整明日良辰吉日入祭坛行祭天之礼仪。
驿站选在一处风青水秀之地三面环山，林间流水潺潺，白鹭飞过啼鸣阵阵。宫人将聆炎领下马车，江霖略显疲惫的靠在一处绿荫下，树影摇曳洒下斑驳的光点撒在他的脸上。
“四殿下。”一个小宫女颤颤巍巍地上前，附耳小声的说“楚公子叫我来传话，请殿下随我来。”
聆炎点头，随着小宫女向外走去。刚刚走出没有几步，就看到容嫔身边的贴身侍女端着茶盏走过，二人交错之际聆炎错步撞在侍女的身上，侍女手中茶盏掷地，几滴热水渐在手背上。吓得侍女连忙跪地“奴婢无意冲撞四殿下……”
“大胆。”刚刚自己身边的小宫女嗔声，“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罢了。”聆炎止住小宫女，歉意地说“是我的不对，可惜了这茶盏，我那里尚有一个未用过的，给容嫔娘娘赔不是。”说着从腰间取了一块牌子递给侍女“你拿着这个牌子去取就是了。”说完随着小宫女往驿站外走去。
小宫女引着聆炎沿着山路向南进了一处僻静的林子里，聆炎随着做了两步便不再走了，“姑娘，我们就到这里吧。”
“四殿下，楚公子就在前面。请殿下随我来。”
“是楚公子？还是六殿下呢？”聆炎仰头回望着那个小宫女，黝黑的眼眸里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六殿下私自跟来，就不怕我搞到陛下那里吗？”
“四殿下可不要这么说，确实是楚公子，还请殿下随我来。”
聆炎未动，午后的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她的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笑，凶相毕露。“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在下了。”
“四殿下。”小宫女想要上前拉她，聆炎闪开。小宫女失去重心几乎要从陡峭的山路上摔下去，聆炎及时身后将她拉住。
“姑娘。”聆炎松开，“忠君之心，哪有自己的命重要。”见小宫女惊魂未定聆炎又补充道“回禀六殿下吧，不要同我斗下去了，她赢不了我的。”
聆炎回到驿站，还未进门就觉得周围安静异常，连门外巡逻的将士见到忽然出现的四殿下都未抱有奇怪的目光，仿佛一切都蓄谋已久。江霖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眯起了眼睛等待他的动作。
“四殿下请随末将走一趟。”江霖被带到一处宏大而空旷的殿宇，此时的皇帝正端坐于大殿中央，头上戴着束发的紫金冠，身着二色金白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簪花结长穗宫絩，不怒自威。皇后坐在下手侧，刚才似乎同皇帝说着什么，激动的神色还未完全掩饰干净，随后就是嘉贵妃，她正坐着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眉眼带笑一言不发。
聆炎走了进去，三人几乎同时抬眸望向她，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直到嘉贵妃开口“容嫔死了。”
聆炎歪头眼底中遍布震惊之色，“容嫔娘娘？”
“太医查验过了，是中毒而亡。”皇后厉色开口，凤目盯着聆炎，大有一副要从聆炎口中问出的所以然的架势。
“为何中毒呢？”聆炎急忙问道“容嫔娘娘速来不同旁人一同饮食的，如何下的毒？”
“那要问你。”
聆炎直视着皇后的眼睛，那神色里遍布的怒意溢于言表。
“够了。”皇帝终于开口打断了皇后的逼问，“亦欢，你刚刚去干嘛了？”无声的压迫蔓延开了，一众人等都熄了声。
“那要问陛下心爱的六公主啊。”聆炎冷笑，“若是快马加鞭或许还能赶上六公主的回去的轿子。”聆炎断定周聘然定然在这附近，她派人来找自己要么是有些威胁的废话要说，要么便是想弄死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这等好戏她怎么能错过。
皇帝似乎没有想到她回这样说，但毕竟稳坐皇位多年，并未有任何震惊之色，不必多说已经有懂事的太监出门去寻周聘然，又有一名太监地上一个极薄的白玉盖碗“这可是你的东西。”
“儿臣打碎了容嫔娘娘的茶盏，赔了一个给她。”
“容嫔在收到茶盏后半个时辰就毙命了。”
“容嫔似乎，”聆炎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后和容嫔，容嫔依旧笑着微微点头回应着她的目光。“并未用这茶盏，蕃坊之人怎会用来路不明的东西。而且，一个茶盏又如何，太医说这茶盏有毒了？”
“那这个玲珑球呢？”太监又抵来另一件东西，是临行前聆炎送给容嫔的玲珑球，不同的是原本可在上面的花朵此时被人用另一柄刻刀画的面目全非，容嫔出事后皇帝一定下令将容嫔的东西都搜查了一遍。
“儿臣拿来玩的罢了，陛下究竟要说什么？”聆炎的目光不由地被上面交错的印记吸引，看来有人横插了一脚。
“你可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皇帝看着上面的花朵厉声说道。
“儿臣觉得好看便刻上去玩的罢了。怎么？这檀木有何问题？”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皇帝的神色忽然变得格外紧张，几乎要从龙椅上站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花……”聆炎的心底发出一声冷笑，表明上却装着震惊恭顺的模样。她怎会不知，那时南疆圣女的图腾，每一人南疆圣女烙印上的彼岸花，她不信皇帝不曾见过，她也不信皇帝会忘记。
果然皇帝宛如着魔了一般呆坐着望着那珠子出神，末了长叹一声“带四殿下下去吧，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先禁足。”
深夜。
皇帝点燃一炉熏香，香雾顺着精致的琉璃瓶宛若流水潺潺。皇帝已褪去白日的华服，没了珠帘束缚的白发稀稀疏疏地散下，他屏退了宫人，如寻常人家迟暮的老者一样坐在庭院中，柔和的月光洒下那炉香泛着醉人的紫色光晕，“你还恨我吗？”喃喃自语着。眺望远处仿佛能够看到高山上头戴银冠、紫衣轻摇的女子冲着自己跑来，腕间银环叮当作响。皇帝望着，转眼女子换做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火红的盖头下换做泪眼婆娑，“若茵，你在哭吗？”
“陛下……”耳边听见伴随自己多年的李公公唤自己。
皇帝睁眼那香依旧燃着，“灭了吧。”
那香是澄妃从南疆带来的陪嫁，皇帝一直小心翼翼地收着，今日许是看到了那玲珑球上的彼岸花想起了澄妃。
“去把四公主叫来吧。”
李公公进入到四公主被禁足的寝殿，叫了守夜的丫鬟去交四公主。不一会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四殿下，她……她……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