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赤玲兰草
自从四公主被六公主推到湖里后，四公主就大病不起。一连派了几位御医始终没有见好。一病就是尽月有余。
一位御医刚刚为六公主诊脉后，开了分方子递给身侧的宫女，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半晌，四公主睁开眼“那把药方收好，药就不必煎了。”
宫中的人都知道四公主自从坠湖后疑心病越发的重，总是觉得太医院发方子不够令人放心，从来都不肯喝药，这已经是今月换得第十九个太医了。待宫女走后，聆炎陷入了沉思。点在她房中的蜡烛中被她添加了一种叫做赤玲兰草的草药，这种草药燃烧后会散发出一种银蓝色带有异香的粉末，并且会从一个人的身上传播给另一个人，可惜传播范围很优先，同传播源的距离很近才能达到。聆炎原本是想要以此探查殿中是否有人会偷偷潜入过自己的屋子，机缘巧合才用在了楚辰翼的身上。聆炎料想楚辰翼会同自己宫中的暗线传递消息，那么那位宫中的暗线必然会沾染赤玲兰草，而御医院又在宫中行走最为频繁，若能够找到同样沾染的御医，楚辰翼宫中的暗线必然会有所头绪。
宫中每月都会有太医为各宫的主子例行诊治，可她一连传唤了十九位太医却一点痕迹都没有，实在是奇怪。
聆炎从枕边翻出一个香囊，异香扑鼻。这原本是各宫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香料，自己在其中加了一味，单凭嗅觉是闻不出来的虽然无毒但却能够让人拥有一种奇怪的脉象，聆炎便以此来骗过了一众御医。“拾夜”她唤了一声，黑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正是那位黑衣少年。“可有什么关于赤玲兰草的消息？”
“没有。”少年单膝跪地格外虔诚“但是宫中有一个人很奇怪，她是蕃坊之人。”
“哦？”蕃坊之地从不与汉人同灶而食，聆炎明白了拾夜的意思，此人根本不用宫中的御医，而是在殿里另有一群人料理起居侍奉汤药。“何人？”
“嘉月轩，容嫔。”
容嫔是最近几年才刚刚送到宫中的，虽然是蕃坊之人却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乃是地方官吏进贡来的一名舞姬，殿前献舞一眼便被皇上看中，纳为容嫔。虽然深的圣宠但是一无娘家撑腰而无皇子傍身，因而迟迟没有晋升。
拾夜在容嫔殿周围蹲守了几日，果然见到一只信鸽趁着夜色从大殿里飞出。便劫了那信鸽送到聆炎面前，容嫔传出消息：“皇后急召远在边塞镇守的三皇子周景安回宫。”此时的聆炎并不知道这只信鸽是否便是传递给楚辰翼的那只，便将其中的内容换成“最近皇宫多生事端，还望公子后日子时成为李记酒家一见。”
当日便趁着夜色迷晕了看守在公主殿外围的守卫，偷偷窜上墙围一路奔着酒家方向而去。聆炎本是可以依靠着拾夜带自己出宫，拾夜自幼习武最善轻功，千里传信最好的马儿都未见其比得过，可惜着宫内眼线众多利害关系错综复杂，聆炎害怕拾夜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太容易暴露行踪，只能施展全身武艺腾空而上方才笨拙地落在城墙上头，摇摇欲坠几乎要摔下去，又不敢耽搁只得迎着头皮飞身而下，眼看坠地之时，被拾夜稳稳地接住。
拾夜的黑纱下随看不见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嘲笑，聆炎气恼地从拾夜身上跳下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术业专攻、术业专攻……”还未说完便被拾夜一把揽过快速闪进黑暗里，远处一列守卫正想着这个方向走来。
待守卫走远，拾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聆炎“少主为何不让我去同楚公子会面？”
聆炎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拾夜会有此一问，沉吟了半晌答“楚辰翼此人为尚无法确定是敌是友，反正我身份已经坦白，若是计划有误怎可平白再搭进去一个你？”
拾夜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光亮，聆炎歪头对他笑了笑“若是能够在外面待到明天卯时，可否去买碗甜粥吗？听说中原人最爱喝甜粥了。”
“若是少主想要我去给少主买就是了。”
“那哪有去店家那里喝第一碗甜粥有意思。”
酒楼里已经有小厮上好了酒菜，聆炎拿起刚刚上的一坛女儿红在鼻尖嗅了一下，刺鼻地气味熏的她咳嗽了一下。拾夜连忙拿过“少主还要还要闻香还是不要喝酒为好。”谁知，聆炎用手指沾了一下趁着拾夜没注意松紧嘴里，还挑衅地吧唧着嘴斜眼看着他。
“少主。”拾夜冷声呵斥住她再次蠢蠢欲动的小手，夹了一块水晶肘子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聆炎却站起身来将面前的一整盘水晶肘子分成两半，一半拨到拾夜的盘子里，一半端到自己面前。拾夜却忽然站起了身，瞬息又消失无踪。
片刻聆炎听见脚步声顺着酒楼的红木楼梯传来，楚辰翼缓步踏进了包厢。聆炎面前的菜才塞到一半，楚辰翼进来也并没有抬头，待嘴里的东西咀嚼完才顺了口气，笑着说道“楚公子，我说过我们会见面的。”
楚辰翼皱眉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之色，容嫔的身世背景都是丞相府精挑细选的，宫中嫔妃总多甚至瞒过了皇后，短短一月的功夫竟然会被她找到。“所以呢？”
“希望楚公子考虑我的提议，容嫔固然是很好的眼线，再好怎能比得过皇家四公主呢？”聆炎低头找着那坛子女儿红，一无所获心里暗暗骂道，拾夜连走都不忘把它带走。
聆炎孩子气地表情自然被楚辰翼看在眼里，她甚至开始分不清此刻的人究竟是不是之前所见过的那个妩媚阴冷的女子。心中的冷冽更甚，拂袖要走却被聆炎轻飘飘地抓住“楚公子不想想若是今日走了，我们或许就不会再见面了。”
楚辰翼甩开她的手，仓皇离去。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那双黝黑的眼睛。
“拾夜，他走了。”聆炎望着窗外夜幕下的皇城，“你出来吧，你抱着那坛子酒我都闻到了。”
拾夜依旧没有现身甚至都没有回答，聆炎觉得奇怪，可还是起了身往皇宫的方向走。一阵风吹得道路两畔的树叶沙沙作响，聆炎皱了皱鼻子忽然间觉得有一股子熟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檀香、琥珀、薄荷、忍冬……江霖？聆炎恍然大悟，难怪刚刚拾夜不肯现身原来是发现自己被江霖盯上了，此刻江霖一定在某个暗处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还未着急现身显然是知道自己夜会楚辰翼但是又觉得自己还有别的动静不敢打草惊蛇。聆炎强压住自己回头张望的好奇心，稳住脚步想着城外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既然盯上自己的是江霖，那么想要用轻功甩开他是万万不可能的了，聆炎此时几乎想要回身探查一番，可是碍于自己现在还套着帝国那个娇弱的四公主的壳子，不敢轻举妄动。江霖的轻功是极好的，若不是刚刚问到了他的气息自己根本无法察觉出他的存在。聆炎轻轻地吐了口气，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害怕被察觉。二人便这样一走一跟转眼便到了护城河。
夜幕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顺着护城河望过去对面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实在像是话本里写的关于书生进京路遇女鬼的戏码。聆炎站在河边，感觉身后紧跟着自己的那个人逐渐走进。
聆炎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但愿拾夜不是猴急的跳下来就自己否则自己的嫌疑便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的。随即换上一副低眉蓦然的模样，回眸望向身后那黑夜依旧灯火通明的皇城，露出释然落寞地笑。伺机探查身后人的位置，感谢自己的好姐姐给自己留下个楚公子年少情人的身份，不然自己私会楚辰翼的事情还真不好翻篇。她本想要学着中原女子吟首及其应景又意味深长诗，可惜文化有限愣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念出来，也不知道此时躲在暗处的江霖能不能看懂自己这一段“从此与君诀”的戏码。转身便一头扎进了护城河里。